计盈的电话无人接听,他料想他不会带计琂走太远,一方面,计盈那么胆小,他忍受不了带一个血嗤呼啦的人走进大医院受到的目光甚至是拍摄。另一方面,他不敢带生死不知的计琂走太远。
顾潍合上车掏出一捆现金。
“两万。”
中年司机并没有认出这个戴口罩帽子、出手阔绰的小年轻是谁,只觉得他的眉眼很是俊秀,仿佛和路上的行人不在一个次元,像她女儿看的漫画里的人。
“小伙子,你这是干什么?我是拉正经生意的。”面对两捆钱,司机的反应比被打劫还紧张。
“最近的医院,带我去。”
年轻人上车就掏两万,动作霸气不说,还只是这么简单的要求,他还以为是要让他带着打劫银行呢。
中年男人这才相信他只是一个坐车的,只是……
他瞅瞅那两捆钱,面露贪痴,但是不解。
“您确定要给我这么多钱?”
年轻人接下来的话让他稍微理解了一点,但是没完全理解,因为年轻人的要求虽然多,可是也不至于给两万块钱。
“最近的,出郊区的路上能看见的医院,陪我挨个找。出发。”
顾潍合声音冷峻平淡,落在司机耳朵里,感到不容置喙的意味。
他发动车子,直到开出去几百米,才从突然接到超级无敌巨无霸大单的发懵中回过神,极度的懵逼变成极度的喜悦。
于是在驶出一百米外后,司机师傅突然一个猛地加速,高声唱道:“走咯!客官~”倏地想起车上大款要去的地方是医院,不适合这么开心的氛围,忙收了音,在后视镜映出憨憨一笑,“嘿嘿,别介意啊。
顾潍合细细回忆刚才发生的一切,回忆起姜洋说计琂中的只是麻醉枪,这与他看到杀手们轻易逃走,以及姜洋还没坏透的猜想不谋而合。
看着车窗外急速略过的田地和树林,他露出了欣慰的笑。
不多的血腥味已被吹散,手腕残存的血迹被他擦进袖口里面,身上一尘不染。
为了缓解失言的尴尬,司机加速前进,骄傲表示:“小伙子啊,你打到我可算是打对了,这里偏僻的不得了,再往前五分钟就是山,有个有钱的人把一大半村子都买了,能到这里来跑出租的不多。我是本地人,你说巧不巧?这里的地形我比谁都熟悉,保证不错过一家医院。”
“谢了。”
司机大哥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哈哈,你这小伙子,这么有钱?是干什么的?你给我这么多钱,应该说谢的是我。诶呦我这顶我两个半月工资了,你不会是被绑架过来的富二代吧?看在你这么大方,咱俩今天又这么有缘的份上,我告诉你,被绑架了就赶紧报警,那片儿地界的主人可不是你惹的了的,我看你火急火燎地从村子里跑出来,你要是真被绑架了,今天简直幸运死,上次那个人就没跑出来……”
顾潍合捕捉到他话中的暗示,“什么意思?”他眼中迸射出审判的神采。
“小伙子,你可别录音啊。算了,这事你就别打听了,你们这种城市来的外地人没必要知道,你回家看几个凶杀案过过瘾吧。”
顾潍合直接当着他的面把手机扔出了窗外。
“诶!”后面的车流瞬间将手机碾碎。
“你说你。”司机简直不敢看他。是自己挑起了他的胃口才让刚失去两万块钱的老板又失去了一部手机。
“好好好,我告诉你!这件事发生在十年前。村里原先有一对老人,他们的外孙是个大名人,有一天他带回来了一个满身是血的人,给每个邻居分两万块钱,让他们一起把人埋了。这件事传遍了,只是飞不出大山。”
顾潍合抬头看马路旁边高大巍峨的山。
他第一次来这个城市。
由于距离较远,即使查到姜佪的老家,也一直没有时间过来调查。
难怪。
难怪曾有伙伴透露,曾不小心听到过姜佪被老乡用某件事威胁,逼迫他给自己儿子安排工作,他说那时候小,只有十二岁,并不明白他们话里“那件事”的意思,但是知道了姜佪的老家,同时听说那里曾挖出一具生前备受折磨的尸体。
“继续说。”
司机惊奇地从后视镜看他一眼,“你对这个感兴趣?我说了你不害怕?”
顾潍合只好澄清一下:“我不是被抓到这里来的,和朋友来探险,发生了争执,我跑了。”
“哦。”司机明显不信。不过他还是继续为这位贵客描述细节:
“你算是问对人了,当时帮他埋尸体的其中一个人是我朋友的三舅的亲弟弟的媳妇的哥哥的岳父。”
顾潍合:“?”
他没弄明白这个关系。
司机大手一挥:“我们村里人不比你们城市人,你们城里人,三代以外谁都不认识,我们村里的,随便一打眼儿就知道谁是谁。他爹,他祖宗,他妈他妹妹,全都串起来了,嘿嘿。”
即使心里担心计琂,顾潍合还是忍不住回了句嘴:“您这也太夸张了。”
司机看了看他的眉眼,得意地说:“不愧是我,把你哄得痛快了点,我这个笑话不错吧?”
眼看大客户又皱起眉,司机赶紧说正事。
“我不骗你了,这事儿过去这么久,我知道的也只是流言,你想要了解,最好去看看新闻。”
“我知道了。”
顾潍合的心沉重了一些。
说话间,车子只开了十五分钟就到了第一家医院。
车没停稳,顾潍合穿梭进人流。
这座医院相较于市里大医院显得很小,但比起其他的建筑,算是高大巍峨,距离村里又最近,顾潍合心里有了底。
“您好,有没有一个男人背着另一个中了麻醉枪的男人来就诊?”他随便抓了个电梯里出来的护士问。
麻醉枪也毕竟是枪,传来传去就变成了有人中枪。小医院很快就能传开。
“你是那位帅哥的家属?快跟我来,他已经进手术室了。”
进入电梯,顾潍合担心道:“他情况怎么样?”
“麻醉药剂量太大,对神经和腺体或许有损伤,一切都要看恢复情况,没有生命危险。”
顾潍合小小送了一口气,很快又提起来。
——他看见了病房门前的计清宗。
“你过来。”
整个楼层都被清空,唯有计清宗身旁跟着的保镖。
身旁的护士把他送到地方,匆忙离去。
落入了计清宗的圈套,顾潍合毫不在意,径直走向病房,伸手开门时被一掌拍下。
“不说清楚今天的事,以后再也别想见到计琂!”
计清宗的话并没有对顾潍合产生丝毫威胁。他盯着这个身形俊挑,和旁人仿佛不在一个次元的人,和新年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瞬间被他身上的正气吸引目光。
只不过上次气氛喜悦,他可以默认顾潍合是个好人,但现在,计琂躺在病房里,他不得不对曾经的假想表示怀疑。
“别以为长了一副好皮囊,就能带累计琂当你的挡箭牌!从现在开始,我不认你们的关系,你只会给计琂带来灾祸,计琂要是有事,我让你臭名远扬!”
顾潍合转身面向他,眉眼无笑,唇角挑起诡异的弧度。
饶是几十年驾驭大风大浪的计清宗,也被他凄厉狠毒的模样吓地一惊。
顾潍合咬紧后槽牙:“你别再说话了,我怕我忍不住揍你。”
言毕,他趁保镖犹豫,拧开病房门进去了。把计清宗若干人等关在了门外。
计琂躺在病床上,上身裸露,腹部包扎的位置渗出血印。
他紧蹙着眉,额头有摔倒时的伤,此刻也被包起来。
无人在他身侧陪床,他显得孤独又寂寥。
身后病房门打开,顾潍合没有向后看,自顾自搬了椅子坐在计琂身旁,拉着他的手,什么也不说,眼睛从未从他身上腾挪过。
差不多过了半小时,他心中的一切波涛骇浪随着计琂的平安,化为将要处理麻烦事的丝丝烦闷。
“我没报警,给姜佪打了电话,姜洋现在也在附近医院,有缘分的话,说不定就在楼上楼下。”
他对坐在门口的计清宗说。
“你伤了姜洋?”
面对顾潍合不怒不笑、看不出情绪的脸,计清宗怕刺激了他,语气放轻,但指责之意非常明显。
“这个你不需要管。”
“我凭什么不能管?你牵连到计琂,牵连到计琂受了伤,那把枪要是真的,你后悔都来不及!”
顾潍合瞪他,“你连自己的傻逼儿子都不管,更没资格管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