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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顺势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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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道王之牧这样心狠手辣的人物如何会惧怕一陌生妇人闹将起来,亦或是死在自己庄上?

旁人都道方桥村地处偏僻,又无名山古刹,可偏偏是这样不起眼的小山村中,有一宿世古佛。

十年前,慧林先生来此吊古寻幽,他出京时,圣上亲自送出城外,携著手走了十几步,先生再三打躬辞了,圣上方才上轿回宫。

王之牧数月前捧著诏书而来,圆泽方丈八十余岁,须鬓皓然,手扶拄杖,与他施礼。

王之牧恭敬道:“慧林先生可在此?今皇恩授他咨议参军之职,下官特地捧诏而来。”

方丈道:“慧林已非红尘中人。”

圣上亲自礼遇之人,王之牧不敢有丝毫不敬。

他为表敬意每日一身素服行香叩拜。时光荏苒,他已在此停留七日,始终未能亲见慧林一面,难不成要让他又捧诏回旨,原样送还圣上不成?

他以朝廷名义建下祈场,诵经设醮。

今日王之牧又来佛前拈香下拜。

他出身世宦之家,喜看的是诸经内典,一览辄能解会。随你高僧讲论,都不如他。他与圆泽方丈谈经说法,方丈却说他机深诡谲,深谙官场之道,却不是佛门有缘。

出了寺,他的贴身小厮落子在一旁替他不忿,又骂慧林有眼不识金镶玉,堂堂一个国公爷,屈尊去拜一个乡民。

王之牧训他:“皇上敬他十分,我就该敬他一百分。况且屈尊敬贤,这是万古千年不朽的勾当,有甚么做不得?”

嘴上虽罢了,但心中总是有些不快。

夜不能眠,王之牧舍了小厮,不知觉的竟独自登上一座邻水而居的二层楼阁。

他十二岁时父亲骤然身故,一夜之间体验门庭冷落,从此心性大变。

他十岁时做的文章已被赞为字字珠玑,倚马文章七步诗,及至十五岁上就魁首及第,二十一岁时袭爵英国公。

本朝的爵位赏赐逐步吝啬,立国至今也不过八位国公爷,皆是与朝廷休戚与共的存在,仍然健在的几家组成了日渐稀少的勋贵圈子。

王之牧这般年轻跻身勋贵,众人道他前途不可限量,可又有几人知他虽日日谨小慎微如履薄冰,可父亲在他这个年纪时已在皇帝授意下开始执掌狱讼,他不如父亲许多,子不如父,其中的苦闷难为外人道也。

今日他的随从落子不忿道:“慧林不过七品参军,如何累得公子这般郑重其事来迎。”

王之牧却笑小儿骄狂无知。本朝裴子隆侍中便是从濮州司仓参军做起,历任御史、起居舍人,后以黄门侍郎、同中书门下三品的身份拜相,旋又晋升为侍中。如今慧林深得圣上挂念,国公府不过纸考虎般的空壳子,没有一个实权人物,倘以官位品阶定人,他差之远矣。

王之牧正陷于沉思,一双墨黑眼珠锐利环视夜空,仿佛冷冽深邃暗夜中的熠熠寒星,忽然眼一凛,见后院角门悄无声息地开了又关,小小的一抹影子消失在门后。他习惯性蹙起眉,振衣而起,几息间便已出了庄子。

*

姜婵阖上门扉,正趁着天光未亮,蹑手蹑脚穿过白露未晞的草丛,她手上端着木盆,盆里赫然是她的贴身小衣。

这两日她与王婆子挤在一处,日日听她骂骂咧咧,她方才不过是想趁井边无人,将自己贴身衣裳洗了,却被王婆子没好气地骂吵人睡觉。姜婵寄人篱下不敢顶撞,只好衬夜色深浓,来溪边浣洗几件衣裳。

此时她鞋袜尽湿,夜凉山风中冻得直打哆嗦。

水面倒映出少女娇艳的脸,既似余秋霁,又似姜婵,月影混着破碎的水面,如梦似幻。

过了许久,姜婵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眼中泛起氤氲水汽。在教坊司的日子明明经年遥远,却恍如昨日,不断盘桓在她脑海之中。鸨母那凶狠的皮鞭、数九寒冬里那兜头的冷水,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女人夤夜用一领芦席卷起,埋入城郊的乱葬岗子……

昨日不知徐母从哪处探听到了她的消息,托人给她递话,道已置办了一口薄棺来将其亡夫殓葬,让她赶紧回去。凭借这原身的记忆,徐家人虽非豺狼虎豹,但也差得不离,这是要诓骗她回去,好将她早早卖掉吧。

她如今暂可得过且过,但明日即是三日之期已到,那时她再落入徐家人之手,只怕是生不如死。

姜婵的手倏然收紧,十指扣进肉里,阵阵刺痛令她耳鸣,心头艰涩地揪紧。她不甘心!再活一世,她决计不能让自己走上同一条老路,只不过这一回却是她要先发制人。

王之牧见她鬼鬼祟祟,观察了半晌,不过是妇人浣衣,顿觉兴致索然,便要转身离去。

他见她正用冻得通红的双手用木槌捶打衣服,却忽地抱膝而坐,啜泣出声,见她吞声忍泪,王之牧倒是楞了一霎,脸上略有一丝动容,也不知过了多久,许是哭累了,又从悲愤填膺毫无征兆地由悲转静,中邪一般,他下意识摸了摸虎口上的薄茧。

他站在她身后,安静得像他书案上的一尊雕像。姜婵独自又哭又笑,变换多端的是心境的起伏,却不知在她身后,有一双眼正在格外的注意她的一举一动。

似曾相识的向隅而泣的孤家寡人,此番此景,此时此刻,王之牧毫无缘由的生出熟稔之感。

一直哭得伤心的姜婵这时舒展开眉头,刚想起身转头拿木盆,却没料到身后站了个不速之客。

他背着月光的面容里透着冷意,竟比这山林的冷石泉流还寒凉。

一轮团圆皎月从东而出,照得院宇犹如白昼。

她被泪光浸过的眼珠恰似这月下的浅溪,犹如银河清浅,珠斗烂斑,他喉头滚动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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