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在身后的手握了握拳,而后舒展开,自然垂落着。丝丝的视线微微低垂几分,而后才恭敬答道:“多谢三殿下关心,已经好多了。”
重华的视线不由自主落在她手腕处。那处肌肤被衣袖掩映着,看不清楚。但他却知道,那里的疤痕犹在。
“我母后行事专横霸道,不知悔过。我代她向你道歉。”即便他明知,这样的道歉根本于事无补。
丝丝小幅度的摇了摇头,“本就不是三殿下的错,三殿下不必道歉。”
重华不知她不接受自己的道歉,是仍然对皇后心存怨恨,还是对自己都连带着恨上了?
丝丝不知他心底所想,只是再一次朝他行了一礼,“丝丝还未谢过三殿下相救之恩。”倘若不是重华及时出现,只怕她早已死在了韦皇后手下。
“丝丝此次前来,是想请三殿下帮一个忙。”丝丝朝重华行了一个礼,正要继续说,却见重华虚虚抬手将她扶起,“你所为何事,我心中明白。”
丝丝起身,眼睛眨也不眨望着他。
重华浓密的眼睫微微低敛,“只是那毕竟是我的母后,很多事情,我都无能为力。”他眼皮微抬,望着丝丝,“希望你能明白。”
丝丝重重点头,“殿下的难处,丝丝自然明白。只是丝丝希望,殿下能够袖手旁观,不要助纣为虐。”
“助纣为虐”四个字一出,重华的脸色顿时变了。
丝丝也清楚察觉到,于是再次向重华行了一礼。“倘若丝丝言辞不当,还请三殿下不要怪罪。”
重华苦笑一声,“我母后他们所做之事,我虽不能插手,但也算是见死不救。我与他们,纯属一丘之貉。”
丝丝没有想到他竟会这样说自己,一时间有些愕然。
倒是重华苦笑之后,反手还了一礼,“你可放心,事关南齐,兹事体大,我心中自有分寸,必定不会偏帮母族。”
重华为人,素来重诺。他的话,丝丝还是能够放心的。
再次谢过重华之后,丝丝便回到了东宫。
净心阁与她离开前有些不同,负责看守的宫人大气不敢喘一下。丝丝在门外站定稍许,然后推开门。
房中,舜华正坐在桌前,手里把玩着那件由丝丝转赠的玉雕小匕首。
冷玉跪在他身前,听到动静,猛地抬起头,朝着丝丝微不可觉地摇了一下头。
丝丝收回目光,而后眼神落在了舜华手中的玉雕小匕首上。
舜华却若无其事收起了小匕首,而后目光轻抬,望着丝丝的眼神分外柔和,“回来了?”
丝丝点了一下头,而后走到他身边坐下。
舜华亲自为她倒了一杯茶,而后递到她唇边。“出去这么久,可是有些渴了?”
这段时日以来,他时常做这些事。碍于礼法,丝丝不止一次拒绝过,可他依旧我行我素。
此时,面对唇边的杯子,丝丝没有多说一句,而是轻启朱唇,将杯中的水喝下大半。
见到她如今这样乖巧,舜华唇边绽放出一丝笑意,而后用指腹擦去丝丝唇角沾着的水珠。转头对仍然跪在地上的冷玉说道:“出去吧。”
冷玉看了丝丝一眼,眼中满是担忧。
反倒是丝丝朝她微微点头,示意她出去。
冷玉出去之后,舜华又倒了一杯茶,端在手中把玩观赏,却不尝一口。
他一句话也不说,丝丝也不问。
她熟悉舜华,更胜于熟悉自己。他这幅模样,看似平静无波,实则生气至极。
可丝丝所作所为,皆是为了他。她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况且她也好奇,她此次外出,是沈季文一手安排。舜华得知此事,又是如何处理沈季文?
她并不怀疑沈季文全身而退的本事,却也熟知,以舜华的心性,即便不在意,也不过是明面上的功夫罢了。
不知坐了多久,才听到舜华蓦然开口道:“我说过,不要再见重华了。”
他的确说过,还不止说过一次。
丝丝依旧以沉默应对。
倘若她的双手无事,便是闯入韦府,杀了韦德新,以解舜华困境也无妨。但她如今双手已废,除了靠着先前与重华的一点点交情,她实在不知自己还能为舜华做些什么。
见丝丝始终一言不发。舜华的眼眸蓦地暗了下去。
过了许久,舜华起身,在丝丝身前半蹲下去,脸紧紧贴在她膝盖上,呢喃一般说着:“丝丝,我只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