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试前一周,因为市统考压倒性的重要性,学校于晚自习期间安排了学科答疑。
“具体的答疑时间表我已经让班长写在黑板上了,今天是我的地理和英语答疑,都在一楼办公室。晚自习的时候,问问题一个一个的去,一个人问完结束了再轮到下一个人,去问的人把名字和起止时间写在黑板上。提醒你们一下,虽然是考前复习,老师们都没有布置作业(“我要举报,英语有作业!”),今天也是有值日生的,我不希望今晚的巡楼的教导主任跟我说我们班的晚自习没有纪律。”
老梁说完,又巡视几圈才走。
走廊上人来人往,姜复慈自顾自地翻阅从郑郁盈那里借来的装订好的物理试卷,时不时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
忽然,从前面塞来一本英语练习册。
姜复慈接过来,发现是前桌华津湫的,老师今天刚讲的21页上被大大地折了一个角,空白的地方潦草地写了几行笔记,其中一行被重重地圈了起来,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想来是今天的睡眠质量太好,没顾得上听课,姜复慈想,一边又觉得苹果肌有上扬的趋势。
上午,英语课。
华津湫小鸡啄米一样犯困。这本来是没什么的,大家都困得一模一样。但是不幸的是,他同桌张元广并不困,或许是想给自己找点乐子,他趁着英语老师写板书的空档,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张薄薄的杯垫,盖在华津湫头上。
那杯垫不倒翁一般风雨飘摇着,却稳稳地屹立不倒。张元广喜出望外,又叠了第二张、第三张……
华津湫还在睡!
张元广还在叠!
所有看到的人都沸腾了,顾及着讲台上的英语老师,欢呼的音量被调小了。姜复慈也没了上课的心思,索性开了赌局。大家见者有份,积极参与,全都兴奋得要死。随着杯垫数量达到惊人的7张时,奖池也累积到了一个史无前例的高度,就在这历史性的时刻——
“华津湫!你在干什么?!”
这一声暴喝伴随着劈里啪啦声,为这历史性的一刻画下了悲痛的句号,因为华津湫从此被剥夺了坐下的权利。
一直到下课,他才被允许回位,告诉他们当时梦到晋级拳王争霸,所有人都在为他喝彩,忽然拳台裂了开来,一只哥斯拉凭空冒了出来,怒吼着举着激光枪无差别扫射……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华津湫的疑问太真诚,没有人能和他坚持对视超过三秒。
“咳咳。”
姜复慈轻咳一声,同时紧紧地按下嘴角,保持严肃,凑到纸张上仔细辨认那串鬼画符,正在疑惑他究竟写的是哪国语言,就听见前面俩人争论得愈加激烈。
“adj是名词好吧。”
“真是文盲!”华津湫不屑极了,掷地有声地反驳道:“那**明明是副词!”
张元广把笔一摔,比了个中指:“我最讨厌你这种玩不起的人了,这儿正经研究英语呢你说什么语文!”
姜复慈:“……”
正巧此时下课铃响了,她看着两个不约而同转过来的毛茸茸脑袋,冷静地撕下一张空白草稿纸。
“首先,英语单词有不同的词性,你抄的是他们的缩写……”
“你只要告诉我们谁对了就行。”
姜复慈做出停止的手势:“……你们都是错的,只有我是对的,所以听我说。”
“……好的。”
或许是晚自习的答疑终于令人第一次地感受到高中学习的压迫感,接下来的几天四班的学习氛围显得前所未有的浓厚,上课时不仅吃东西、睡觉、弹瓶盖、踢乒乓球、玩肥皂、刷地、踩鞋带、说相声、演讲的人少了,抄作业的行为也升级成了对答案。
“这题咋写?”
“选A。”
“哎呀,我不要答案,我要过程。”
“……”姜复慈深吸一口气,觉得这段时间还是太给郑郁盈脸了,她决定硬气一把,坚定地拒绝她:“你让你好姐妹乌葭荑给你讲呗,你们最近不是玩的挺好的嘛?”
郑郁盈竖起一根手指:“物理试卷集锦还我。”
姜复慈:“错了姐。您想听哪道题?”
“这个。”
就在她翻草稿纸,找自己做题时画的格外精细的那张示意图时,乌葭荑手里拎着同样一张物理卷子来到她俩面前:“对对?”
郑郁盈得意地递来一个“你不做有的是人上赶着来”的眼神,姜复慈觉得好笑,但还没等到她找到那页草稿纸,只听郑郁盈道:“不对啊姜复慈,你也不行啊,你这题和乌葭荑的不一样,她选的B。”
姜复慈对“你不行”的反应简直比有的男人的反应还要大。况且,如果是别的题目,她也不介意草草混过去——懒得再算一遍,但这道题——这道她画出了精美示意图、还被全盘推翻了一次、最后计算结果和选项一模一样的题目,可以说是她无比自信的骄傲。
“不可能错!肯定选A!”
乌葭荑看看她,好像在憋笑,没有回答,而是直接喊了一声。
“黎灿!”
“……?”
姜复慈想举红牌,表示禁止摇人。
黎灿走过来,嘴角浅浅地勾着。
姜复慈有点被他脸上这胜券在握的从容笑意冒犯到了,在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刻,拇指再次不由自主地摩挲起食指来。
“第8题——就我刚刚问你的那道,我们这有点小异议,姜复慈说应该选A。”
黎灿哈了一声,接过姜复慈的试卷,看得目不转睛。不知为何,姜复慈盯着黎灿因为低下头而显得格外清晰的眉目,原本的自信满满无端有些畏缩。她心中忐忑,方才的气焰矮了三分,偷偷拣起自己的草稿纸重新检查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