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陷入一片寂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紧张、不确定之中,终于带上了一阵欣喜与兴奋。她们被压抑太久了,已经习惯了自己并非被魔法眷顾的种族,习惯于在强大的力量之下求生。但现在证明,或许她们对于魔法的了解还是太过于浅薄。
“做好准备,因为你们与魔法的互相适应一定也不是一帆风顺的,但它终将发生。不要骄..傲自满,不要妄自菲薄。在一切发生之前,请摆正自己的心态:保持好奇,保持谦逊,保持敬畏。”赫苏娜的校训完美地契合了现在的场景,这些词句自然而然地从她口中流出。
巫师们颔首,或是闭上眼睛,默默记诵。太阳已经完全从湖水中升起,光芒熠熠,风里翻涌着大团聚集在一起的风妖精,像一团团流动的半透明的积云,云团轻柔地绕注普莉希拉的手腕,脖颈和指尖,吹起她的发丝。
“它们真温顺……”
“并不总是如此。”普莉希拉转向她,“接下来我会教给你们具体的诀窍。魔法,是你身体与灵魂的合一,是人体的小宇宙感知并接触外界的大宇宙,于是你的心念可以借由魔法来改变事物。而如果要感知和体会,学着控制魔法,那么第一步,你要先放开自己,与外界相接……也就是‘冥想’。”
“冥想,就是放松你的灵魂与身体的联的系,打开通往梦维度的通道,把你的灵魂沉入梦维度……”
“那很危险。”一个精灵巫师轻声说,“我们的一个强大的梦巫师同胞,在三年前的一次梦维度之旅中失踪了。从此我们再也没能联系上她。”
“她叫什么名字?”
“托兰达尔,她的名字是托兰达尔,来自摩拉森..林之外的绿笼河谷,所以她的长相和我们略有不同。”
人们提起精灵时马上会想到摩拉森..林,但实际上,摩拉森..林只是木精灵们最大的聚集地,在那之外,木精灵还有其他分散开的聚集地,散布在世界各地,因为自然环境和魔力环境不同,外表也略有差异。更不用提除了木精灵之外,还有许多其他种族的精灵了。
这个似曾相识的名字让普莉希拉心头一动,口袋中的绿色晶石也开始提醒她,通过悄无声息地触及她的魔力的方式。
“不必担心。我会指引你们。”她平稳地说,闭上眼睛,用语言告诉她们应该怎么做。身边的巫师们或多或少都有过冥想的经历,尽管这种深层次的可能很稀少,甚至从未有过,但至少她们并不是全然的初学者。
“闭上眼睛,放松你的感官,逐步关闭。第一步,让视觉关闭,然后是听觉,触觉……牵引你的五感内收,就像秋天来临时的雪桐树收拢花苞,把它们由感知外部的世界转向感知内部的世界……”
最先消失的是元素世界的景色,深绿、云白与湛蓝远去了,然后湖水轻拍岸边的粼粼低语和树叶簌簌也逐渐淡化,风声拂过面颊的触感和野草花果的清新气味一同消散。可触及到的一切都退入全然的虚空中。不再有身体了,不再有沉重的骨骼血肉,只有轻飘飘的灵魂和包裹心智的魔法,轻盈得像裹在茧中的蝴蝶。
比起身体,灵魂的区别反而更加鲜明——至少对于普莉希拉来说是这样的。加上每个人不同的魔法,在灵魂视野中能够看到的二十三个存在,每一个都是独特而美丽的。人类的灵体就像用深沉的泥土做底色,大多是透明程度不一的墨绿,泛着不同纹样的光泽与花纹;而精灵的灵体更加轻盈,仿佛风中漂浮的细长叶片,以通透的浅绿打底,辅以乳白或淡青的云雾状条纹。和人类一样,它们在此基础上根据魔法的不同而呈现出不同的样子。
脱离了肉..体的遮掩,情绪的变化尤其明显,心中的想法失去了皮囊的束缚,如同水流般从泉眼涌出,汩汩闪烁着晶亮的光泽。喜悦是炸响的苹果烟花,惊讶是木茄略有些蛰舌..头的汁水,胆怯是甜美却带着强烈酸苦味道的野醋栗……普莉希拉用魔法“看”了一眼自己,发觉自己的灵体此刻如同一张淡青与深碧交错织出的巨网,这有些类似于她那次在妖精的王国通过藤蔓进行魔法沟通时看到的那些东西。
“别害怕,别紧张。”她温和地说,“现在我们正处于元素世界和梦维度的罅隙之中,还没有涉及梦维度。我想,你们中的有些人应该进行过这个阶段。”
想法马上传进她的脑海里,证实了她的想法。心灵层面的沟通比语言更加直接有效率,但也让秘密无处容身。普莉希拉无意窥探任何人的隐私,她只是轻轻摇头,牵引着她们沉入梦维度,沉入绚烂、多变而危险的异维度。
她对这里不陌生。在一个月之前,她从这里带回了梅菲卡。女孩亮银色的镜面般的瞳孔和她在院子里追逐松鼠的样子涌进脑海,普莉希拉无声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