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穿过魔法屏障,又花费了大约十分钟时间走过通道,最终抵达一处半掩着的门扉前。薄薄的雾气和淡色的月光从门缝里传来,伴着一千种花果的香气。仙子们推开大门,邀请普莉希拉和梅菲卡一同走进团荧荧的白光中。
她们遇见伊娜的时候是下午,但这里却是沉静的夜晚。普莉希拉的面前是一弯河流,河岸两侧生长着一人多高的夏草和穗花,潮湿的泥土里嵌着巨大的石子与沙砾。河面上有一道由水萍组成的蜿蜒小路,繁星在夜空中闪烁,映照在汩汩流淌的河水上,星光熠熠。
“哇,它们都变得这么大了?还是什么仙子的魔法?”梅菲卡小声问。如果她们还是之前的体型,这里或许也不过是草丛中的一处小水沟罢了。
“是我们变小了。”普莉希拉答道。
“噢,这是我们的魔法。”桑德兰解释道,示意她们跟着她走上水上的小路,“你们所能够看到的一切东西,尤其是植物,或许和地面上的植物相比只有大小的区别,但它们确实是由我们的魔法构建出来的。”
宽大肥厚的萍叶像是浑然天成的地毯,脚下河水如布丁般摇动。两岸巨大的穗花一串串弯着腰身,细长的花蕊如流苏般摇曳,带来阵阵沁人的芳香。
“你们的五月节刚过去不久吧?我们也要迎来仲夏夜之日了。这些天,所有仙子都在为这一夜做准备……”
“我们的节日长达三天,这三天都会是这样的夏夜,美丽,安宁,丰盈,只有盛开的花儿、成熟的浆果和天空中的繁星。”
“这三天,我们不去地面上,也不跳任何其他的舞,只跳那支树之舞。我们不为自己而跳,不为任何我们的亲人、朋友、爱人而跳,这支舞只献给‘树’。”
“噢。”普莉希拉低叹了一声。
“也有仙子会在这三天之前跑到地面上去,先跳个尽兴。”她看了伊娜一眼,伊娜低下头,挽紧姐姐的手臂。桑德兰的口气缓和,“这不是很难理解的事情,往年也都会出现,我们也都当做不知道,轻轻放过,毕竟她们还年轻。”
“但今年的情况有些不同寻常,因此这项往日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行为被严令禁止了。”
四下静悄悄的,除了脚步声和呼吸声,就只有河水轻柔的水波声。安娜无言地望着妹妹,伊娜的头垂得更低了,耳朵发红。
“发生什么了?”普莉希拉问。
“我无法仅用语言向您形容。客人,请您看看吧。”
桑德兰的声音依旧平静,眉头却因忧虑而蹙起来,眺望着远处。拨开阻塞道路的浓密的蓝绿色草丛,一切豁然开朗。
流水在此处汇集成一处平静的小湖,湖面上盛开着粉紫色的碗莲和一叶莲。湖上亮光点点,水中倒影盈盈。那不是萤火虫,而是仙子们用花粉施展的幻术魔法。
普莉希拉向着桑德兰示意的方向看去,只见远处的湖面上伏着一团庞大的影子,像一头巨兽倒伏在水中。
越走越近了,那团模糊不清的影子轮廓也就越来越清晰。这是条异常粗壮的藤蔓,从岸上的山坡一路延伸下来,表面附着着细碎的微光。它由无数条粗细不一的藤条扭结而成,大部分都沉在湖水里,各式各样的叶片浸在水中,随着水波轻轻飘动。
“它在发光?”
梅菲卡好奇地问。仙子们忧心忡忡地摇头,说明这绝不是个好现象。于是她更仔细地看过去,发觉那藤蔓表面上裂开了无数细长的裂纹,细细的微光正是从裂纹中迸发出来的。
“这是……这是怎么了?”
“客人,它是仲夏夜之日的重中之重。这根藤蔓的种子是很久以前,从‘树’那儿得到的。它沐浴过最温柔也最富有生机的光芒,相当于‘树’的力量延伸,一直庇护着我们。”
“‘树’?”普莉希拉注意到她话语间的重音,结合语境,意识到这应当是一个特定的称谓。
“我们称呼它为‘树’,你们称它为‘山之心’。”桑德兰答道,然后接着说:“我们生活在山林里,并不去往深山,于是每一次的‘树之舞’,我们就跳给它,也就等于是跳给了‘树’。通过这样的舞蹈,我们与‘树’交流,向它表达我们的敬意。”
“但在今年的仲夏夜之前,它出现了异变,就像您看到的这样。”
“它不再能够联结到‘树’了。”
“所以你们封闭了地底世界?”普莉希拉问。
“不只是因为这个。”回答她的是一个一直没有说话的短发仙子,鼻梁上有一道横着的疤痕,“既然桑德兰愿意相信你,那么告诉你也没关系。”
“它的根系开始枯萎了。”
话音落下,所有仙子的脸色都沉重了一个度。最夸张的是伊娜,她瞪圆了眼睛,大幅度地摇晃脑袋,难以置信地向左右看去,“等等,什么……什么?这是个恶作剧,对吗?”
“你认为我们会和你一起开这种玩笑吗,‘小露珠’?”短发仙子不耐烦地扇动几下翅膀,速度和她的语速一样快,“你总觉得所有人都把你当孩子。现在真的遇到事情了,你却觉得这是孩子间的游戏。事实上,你和孩子又相差在哪里呢?”
“霍拉维。”桑德兰叫住了她。
伊娜的脸更红了。安娜赶快给妹妹打了个圆场,桑德兰和另一个束着高马尾的仙子也出言安慰。接下来的路上,伊娜一直安静地任由姐姐拉着,垂着头,一句话也没有说。梅菲卡看看普莉希拉,见女巫安静地往前走,若有所思,于是也没有出声。
一行人静静地走过了湖面,踏上岸边的草地。小巧的房屋表面覆盖着树叶,像一个个倒扣着的碧绿小碗,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平坦的草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