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保护你。
“我”会保护你。
好消息,普莉希拉的一个猜想得到了证实,坏消息,她之前在这个空间重新构建时得到的结论可能要推翻掉大部分。普莉希拉本来认为这里的人们全都是潘瑞达捏造出的幻影,可这解释不了艾米拉的异常。
“你要怎么保护我?”
“就像我保护其他人一样。”艾米拉轻声说,“或许你们都不会记得……但是,我会一直这么做的。”
普莉希拉的心脏怦怦跳起来,这简直是在直接承认“空间的波动变幻和我有关系”了。她又想起这空间依托于潘瑞达建立,或许,不是“艾米拉和这个空间有关系”,而是“艾米拉和那棵潘瑞达有关系”。
“你要从什么那里保护我们?”
“从……那些让人变坏的东西里。”艾米拉说,她把头上的花环摘了下来,出神地望着身旁摇曳的树影。小黑狗支起耳朵,又耷拉下去,卧在阴影里伸着舌头散热。蝉声响亮而聒噪,让人忽然觉得这夏风也过于喧闹而炎热了。
“你已经这么做了?”
“已经很久了。”艾米拉吹了一口气,“好多次,我记不清了。”
“噢?你告诉过其他人吗?”
“说了也没什么用,就像告诉你一样,他们会不断忘记……这是保护的一部分。”
不,等等。普莉希拉飞快地梳理思路。按照艾米拉说的话,这个空间绝对已经循环不止一次了,每一次镇民(幻影)们都会失去上一次记忆,而艾米拉在这一过程中起了不可或缺的作用,甚至有可能是主导作用。
艾米拉“本人”把这视为一种保护,认为这种循环能让他们远离“腐坏的夏天”,这应该指的是那场致命的疫病——见鬼的,她从前阅读那本游记,精灵巫师可从没提到那城市会发生这种现象。
她是什么?梦魇?梦妖?食梦兽?某种潘瑞达的寄生异兽?从话语来判断,她似乎对这个空间有着一定的掌控力……她究竟是什么?
“你能听我说完这么多,还这么认真,真不可思议,我还以为你会像他们一样打发我呢。”
艾米拉耸了耸肩,她脸上的神情远比实际年龄要成熟,那双明亮的湛蓝色眼睛里忽然流转过一瞬银白,就像潘瑞达的花蕊。
“我们才认识几天,艾米拉……这值得吗?”
艾米拉狡黠地笑了,一骨碌从她怀里爬起来,“才不是,我们之前就认识了。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我会知道你是药剂师的学徒吗?就是那时候你告诉我的。”
普莉希拉没有答话,保持着那种惊讶而沉默的表情。
“你不记得了。算了,没关系。”她像大人似的轻轻叹了一口气,又软绵绵地躺了回去,安静地拨弄着花瓣。
是的,艾米拉确实拥有上一次循环的记忆。这本来是普莉希拉此次出行希望得到的答案,但此刻得到了它,她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因为它抛给了她更多难题。
“没关系……在那之前,我会一直保护你们的。”艾米拉眼神放空,似乎在远望丘下那座宁静而安谧的小镇,喃喃自语似的说。
“……在什么之前?”
但这次艾米拉没有答话,她尚且稚嫩的脸上蒙上了一层阴翳——一层忧虑和不安织成的阴翳,转瞬间又变成了释然。但无论如何,这样的神情是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八岁女孩脸上的。
于是普莉希拉没有再问,只是在心中默默地梳理得到的信息。白昼的亮光在深绿色的山坡上涌动,热风流淌,蝉声如无边的野草般绵长不绝,如同这夏日一般,似乎永远没有尽头。谁也没有说话,她们安静地靠在一起,像任何一对寻常的小姐妹一样。
“我们回去吧?太阳好晒!”
过了一会儿,艾米拉转过头来,重新将花环戴在头上,长长地舒了个懒腰,又恢复了平常那种天真而无忧无虑的样子,语调轻快。
“好,走吧。”
于是艾米拉拍拍似乎已经睡着了的小狗,小狗打了个哈欠,慢吞吞站起来,摇头摆尾地绕着艾米拉打转。普莉希拉拍了拍裙子上的草屑,拉着艾米拉,沿着山坡上的小路往回走。
现在,她已经可以确定艾米拉在这个空间的循环里有着非常重要的地位,她通过这种不留存记忆的循环来保护镇上的居民,防止他们字面意义的变坏变质。那么,艾米拉到底是什么?她到底在担忧什么呢?
普莉希拉很快就得到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