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时勉以笑容掩饰烦闷,“可能因为现在是工作时间,我忘记了。”
祝泽神情微顿,似乎有点拿方时勉没办法,他不轻不重地在方时勉脸上捏了一下,“走吧小勉,这次这些人你都认识,他们好久没见到你,很想看看你。”
这话一处,方时勉立即停下脚步,脸上写满抗拒。
他知道祝泽说的是哪些人。
祝泽心里明白方时勉的想法,他看着方时勉,然后抱住他,“就这一次,哥哥保证,以后不会再让他们见到你。”
方时勉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人,轻轻推开祝泽,心里一片荒凉死寂。
“就这一次。”方时勉听见自己的声音很平静,祝泽似乎在说着什么,他听不见,也不想去听。
无助与恐惧混合着血泪咽进喉咙里。
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不敢转身就走!
为什么不敢对着祝泽的眼睛说,可不可以不要让我做不喜欢的事,可不可以不要逼我?
明明已经够小心,明明已经开始幸福了。
方时勉像个失去生气的木偶,跟着祝泽进入了一个半封闭的房间里,里面坐了几位年轻公子哥,看模样也就二十来岁,相貌生的也都端正,只不过到底年轻,表面伪装的谦逊隐藏不了眼中的志得意满。
见祝泽把方时勉带进来,几人都站起来,惊讶好奇的打量着方时勉。
“祝哥果然厉害,竟然真的把时勉找到了。”说罢又兴奋的过来拉方时勉的手,“快过来给哥哥们瞧瞧,咱们小勉越长越帅了啊。”
“我只当我最早搬出大院,是与兄弟们最疏远的那一个,结果居然是我们小勉,一言不发地就把我们都删了,闷声干大事呢。”
周围笑闹起来,大家确实很久没聚在一起,对方时勉也没有恶意。
只是,方时勉看着周围一张张熟悉又带着点陌生的面容,那些他们侃侃而谈的大院回忆,那些童年趣事,都变成穿胸刺骨的利刃,用血淋淋的事实告诉他,记忆无法篡改,那些令他恐惧的回忆不是噩梦,都是现实。
方时勉喝了很多酒,因为那些哥哥们说他需要为当初让他们伤心赔罪,祝泽阻拦几次,却挡不住方时勉自己要喝。
朦胧间,方时勉自己爬上沙发,有人给自己盖了件衣服。
有人说,“他醉了,让他睡会。”
“哈哈哈,小勉还是孩子呢。”
房间里大家畅所欲言,有人问祝泽,“别以为我没看出来,你今天邀这些人,都是这些年家里混得开的,只是听说你家如今还在为霍家办事,当初大院里真正混得开的那两位小爷,你怎么不给兄弟们邀过来?”
听到这话,大家纷纷附和,想见见当初可爱可怜的小弟是真,想与霍家现任掌舵者结交更是头等大事。
方时勉耳朵像是被泡在了水里,听他们说话雾蒙蒙的,只是看着他们的笑容,看他们的脸,就好像又回到了大院里,那段让他不敢回忆,不敢触摸的时光。
那些被烧毁的书籍燃烧的火光,那通在梦里无论如何也打不通的报警电话,那些越学越差考试成绩,还有不断落到身上疼痛,以及父母失望怨恨的眼神。
方时勉缩在角落里,捂住耳朵,闭上眼睛,可房间里浓烈的烟酒让他恶心。
几位少爷嬉笑着,举杯共饮,似真似假地述说着自己被家族委以重任,以至于在大学时期就有极重的负担,不能与同龄人一同享受愉悦的大学时光。
房间里的灯光很暗,像是要吃人,方时勉站起身,搭在身上的衣服眼见着要往下滑落,方时勉弯腰把它抓上来,下意识地给自己披到身上去。
他靠着墙慢慢走,走累了就歇下来蹲会。
因为行动的很慢,方时勉的离开并没有引起屋里几位兴头上的少爷们注意。
直到眼前通透明亮,方时勉才觉得空气可以轻松被吸进肺里,他走路有点摇晃,因为大地也在摇晃,让他站不稳。
走廊的尽头是个很大的露台,方时勉有些艰难地走到那里,冷风呼啸。
方时勉把衣服裹紧,他看着夜色下的万家灯火,自言自语,“请不要吹,有点冷。”
但是风不会听话。
夜幕下的海市灯火辉煌,繁华依旧,人的情绪影响不了城市,方时勉看不到喧嚣,于是只听到寂静。
大脑空白之后,就会想起很多很多的片段,被刻意压抑下去的,难堪狼狈,被摧毁的自尊心。
方时勉不知道怎么应付这些扑面而来的负面情绪,他迷茫无助,不明所以。
露台的边缘是大理石的栏杆,摸起来很凉,手碰到之后还会变得湿润。
方时勉踩在边缘的大理石上,熟练地想要往上爬,这是无意识的举动,他只是想知道,自己会不会被风吹起来。
就像童话里那些很善良的人,会有河神海神现身显灵,被各种神灵救赎,方时勉此时坚信自己会看到风神。
只是还没有完全爬上去,就被人揽着腰从背后抓下栏杆。
方时勉本来反应就不快,此时被酒精麻痹更是迟钝,他感觉自己悬浮起来,于是轻轻地晃晃手,像是在游泳一样划拉几下。
只是还没等他想清楚是不是遇到了风神,就听到一声脆响,屁股上狠狠挨了一掌,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这一下着实不轻。
方时勉转着毛茸茸的脑袋低头找了一圈,茫然地去捂住自己身上传来疼痛的地方。
他转头望向抱住自己的男人,还有点状况之外的困惑,慢吞吞说话。
“你好。”
“好像着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