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殿东处窗下的琉璃盏旁依稀坐着一个人,逆着光,他看不清。桂鸿山往前走了两步,见燕琅玉穿着宽松的素水色寝衣,外头半披着他那件玄色的游龙氅。燕琅玉端坐着,黑发如墨,玉簪如羽,青鬓又如烟如绸,衬着一张冷玉似的脸,淡淡看着他。
“你……”桂鸿山动了动唇,一句话卡在喉间。
你怎么穿我的衣裳?
还是一件龙氅。
仔细一想,今日燕琅玉来得仓促,自己又琐事缠身,没吩咐去备他的衣物。
“你不是说你没有妃嫔吗?”燕琅玉的声音自东头幽幽而来,“那这两个时辰,你干什么去了?刘安也没找到你?”
桂鸿山不说话了。
燕琅玉像是挑着眉责问他,又像是寻常言语,语气里听不出真章。远远瞧着,燕琅玉一身从头到尾,颜色黑白深浅,处处凌厉分明,不开口时,越是有股高不可犯的威仪,依稀间,好似还是这龙楼凤阙的主人。
桂鸿山也只不过一瞬的惊艳,很快回神。
空等了两个时辰,他听出对方是有些不高兴了,却又没跟他明说。虽然没跟他生气但也明显没有好脸色,这个样子使桂鸿山无可奈何,无从下手。
桂鸿山从来不会哄人。
谁会给他摆脾气?他敢给他摆脾气?他又怎么可能低头认错呢!
几乎是一种习惯,桂鸿山故意道:
“我当时是没有妃嫔。”
言下之意现在有了。
于是一阵沉默在两人之间开始蔓延。
“那就是有妃嫔了?”先开口的是燕琅玉:
“那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不难听出,这语气里面有些戏谑的意思。
桂鸿山给气笑了。
两个时辰了。很快吗?
……他怎么能说这种混账话?!燕琅玉气人的本领可真不小,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燕琅玉,你在说谁快?”桂鸿山声量拔高,没了刚才博弈般的隐忍。
这是对他的一种别样的践踏,一种别出心裁的侮辱。
桂鸿山吹了一晚上夜风,好容易冷静下来,这会儿被对方三两句话就轰一下子点燃。什么“心如止水”也都不存在了。
“你敢再说一遍?”他脸色隐没在暗中,冷冷地道。
他以为燕琅玉就这样知难而退了,彼此留个台阶下,毕竟今晚还要睡一张床,闹僵了也不好。
隔了须臾,燕琅玉可能是真的没有察觉到那句话有什么不妥,只是口气平常地问:
“我说得不对吗?”
桂鸿山暗自重重呼出一口气:
“燕琅玉,”
“你长这么大,是不是从来没有人敢罚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