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琅玉猜测着,又觉得对方行事乖张,没个定性……只为了他一句话,好像不大可能。
正想着,桂鸿山已经收去伞,走了进来。
桂鸿山将那把伞在门口抖了抖雨水,斜立在门板边。
桂鸿山今日不知是有什么闲情逸致,像是大老远走着来的——他足上皂靴已经湿透了,倒也全不在意。
燕琅玉的目光落在他脚上:
“要不,脱了吧。”
桂鸿山毫不避讳,径自往圈椅里一坐,开始脱靴。燕琅玉想了想,去端了个铜盆,打来热水放在他脚边。对方走这么远,毕竟是为了来看他。
“会着凉的。”燕琅玉说话时声音平和,眉眼清淡,乍一瞧好像没什么情绪。
桂鸿山随便地哦了一声,余光悄然在燕琅玉脸上走过一遭。
他将脚放进去。在脚刚入水时,桂鸿山却立刻倒抽一口凉气:
“嘶——”桂鸿山眉头紧皱,“这么烫!”
……怎么会!
燕琅玉暗道奇怪。他刚才明明探过水,不温不凉。燕琅玉不相信地蹲伏下去,脸上有些不安宁的样子,骨相清隽的手也再度探入盆中。
这一探,顿时没了好气。
哪里烫了。
正奇怪着,燕琅玉上立刻传来坏心的低笑。
“琅玉还是很关心我的嘛。”
燕琅玉知道自己是被戏弄了,默默站起来,将桌上那条巾子一拂,巾子从高处掉入水盆里。水花激荡,洒出不少。
近来桂鸿山发现了自己的与众不同的趣味。
旁人是喜欢博得美人一笑,而他是热衷于惹得美人一愠。
宫人给他送来浅口的布鞋,他趿着鞋也懒得提上,追上燕琅玉,见对方是真有些不高兴了,便生硬地说:
“别生气,我不该这样。”
燕琅玉不满于他理直气壮地道歉,因此并不理他。拂帘去了内间。
“那你想怎么样?”桂鸿山打帘跟进去,语气不善。
桂鸿山最讨厌别人跟他谈条件。但这会儿他忍不住,主动说:
“我错了,你想怎么样都依你。”尽管话是这么说,口气依然很强势。
听到这话,燕琅玉才略略回头,眼尾的目光轻轻拂过他。
“真的?”
桂鸿山不耐烦啧了一声:“我答应过的事,还能有假。”
“好。”燕琅玉回头和他四目对视,“那我要出去走走。”雨声里帏帘翻动,帘下人容颜如玉,一双漆黑的眼睛却深如潭渊,望不到底。
这话一出,桂鸿山的脸色登时有些不自然的冷峻。
宫里的处处燕琅玉再熟悉不过。万一触景生情,想起来什么……加之旻遗窥伺,在宫中尚不算安全,若是到宫外,可能要派兵跟随,以防有人劫掠太子。
桂鸿山此刻五官一丝一毫的变化都落入燕琅玉眼中。
试探一般,燕琅玉又问:“……连在宫里走走也不行吗?”
即便是这个提议,桂鸿山眉宇间依然并没舒展开。
燕琅玉在各种迹象中尝试推断着——桂鸿山到底更不想让他去哪里,从而推断自己的身份究竟与哪里有关。
“就在宫里吧。”桂鸿山的反应也是极快,转眼间面色恢复如常,“虽说宫里闹刺客,御苑走马还是可以的。”
“你不能离开我半步,能做到吧。”桂鸿山近乎命令般道。
燕琅玉眼睛一亮:“好。雨停了就去。”
“那你要怎么谢我?”桂鸿山从后抱住他。
“你……”
这个人真是蛮不讲理。
明明是自己做错了事在先要跟他赔不是,现在兜兜转转,又问他要答谢。
燕琅玉暗自想着。
不过就在刚才,从桂鸿山的反应上他可以断定:
他的身份一定和这皇城脱不开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