挡在前面的傀儡墙壁,如同纸糊的一般,被瞬间撕裂。
剑气纵横,将那些坚硬的材料切割得七零八落。
沈无咎的身影穿过破碎的傀儡,毫不停留,一剑刺向千机叟的咽喉。
快!
快到极致!
千机叟脸上的狂热笑容僵住了。
他完全没料到,自己的傀儡阵,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这个女人的剑,竟然如此可怕!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了他。
他想躲,却发现身体根本跟不上对方的速度。
眼看那闪烁着寒芒的剑尖就要刺穿自己的喉咙。
“住手。”
一个平和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
这声音并不响亮,甚至有些温和。
但传入耳中,却让激烈的厮杀场面,诡异地停滞了一瞬。
就连那些疯狂的傀儡,动作也变得迟缓起来。
千机叟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声嘶力竭地喊道。
“教主救我!”
沈无咎的剑尖,停在了千机叟喉前三寸。
不是她想停。
而是一股无形的气场,笼罩了她。
这气场并不强大,甚至可以说有些微弱。
但却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让她挥出的剑,仿佛陷入了泥沼,难以寸进。
沈无咎心中一凛。
高手!
她猛地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大殿的更深处,通往后殿的入口。
一个穿着粗布麻衣,身材中等的青年,正缓缓踱步而出。
他看起来二十七八岁年纪,面容普通,气质温和,甚至可以说有些……人畜无害。
若是在大街上遇见,绝不会有人将他与权倾一方,令正道武林闻风丧胆的魔教教主联系起来。
他没有佩戴任何武器。
双手拢在袖中,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歉意的微笑。
“姑娘剑法超群,何必与一个摆弄玩偶的老人家计较。”
他走到千机叟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千机叟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到青年身后,惊魂未定地看着沈无咎,眼神中充满了怨毒与后怕。
沈无咎的目光,却完全集中在了这个青年身上。
她感觉不到丝毫的内力波动。
也感觉不到任何高手的气势。
这个人,仿佛就是一个最寻常不过的普通人。
可刚才那阻止她一剑的无形气场,又是怎么回事?
还有,他就是魔教教主?
那个杀人如麻,手段酷烈的魔头?
怎么看,都不像。
“你就是魔教教主?”
沈无咎的声音带着一丝怀疑。
青年温和地笑了笑,点了点头。
“如假包换。”
“在下东方闻,见过沈姑娘。”
他竟然知道自己的姓氏?
沈无咎瞳孔微缩。
“你知道我?”
“沈无咎,青城山隐居高人‘醉剑仙’唯一弟子,剑法尽得真传,青出于蓝。”
东方闻缓缓说道,语气平静。
“三月前于蜀中出山,连败七名高手,扬名巴蜀。”
“一月前,于华山之巅,三招败北岳剑派掌门。”
“半月前,于黄河渡口,一剑斩杀‘河朔双凶’。”
“昨日,孤身一人,闯我黑木崖,欲杀我扬名立万。”
他每说一句,沈无咎的眼神就凝重一分。
对方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
这绝不是一个普通人能做到的。
“看来,你知道的不少。”
沈无咎握紧了剑。
“既然知道我的来意,那就拔剑吧。”
东方闻却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
“沈姑娘,我不会武功。”
什么?
沈无咎愣住了。
千机叟也愣住了。
就连那些动作迟缓下来的傀儡,仿佛都停顿了一下。
魔教教主,不会武功?
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你觉得我会信?”
沈无咎眼神冰冷。
“信不信,并不重要。”
东方闻摊了摊手,神态坦然。
“事实如此。”
“那你刚才……”
沈无咎想问刚才那无形的气场。
“哦,那个啊。”
东方闻恍然。
“一点惑人心神的小伎俩罢了,上不得台面。”
“沈姑娘剑心通明,杀意纯粹,所以效果不大。”
他说的轻描淡写,仿佛只是随手拂去了衣角的灰尘。
沈无咎却感到一阵荒谬。
闯黑木崖,杀魔教教主。
结果教主告诉你,他不会武功,杀他也没用?
这算什么?
“那你凭什么做这个教主?”
沈无咎忍不住问道。
这大概是她听过最离谱的事情。
东方闻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他转过身,看向大殿外,目光似乎穿透了层层阻碍,望向了山下的万家灯火。
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悠远。
“沈姑娘可知,黑木崖下,辖三州之地,民百万?”
沈无咎皱眉,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说这个。
“此三州之地,昔年流寇四起,贪官横行,民不聊生,饿殍遍野。”
东方闻的声音带着一丝感慨。
“我来了之后,诛贪官,剿流寇,开粮仓,兴水利,减赋税。”
“如今,三州之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百姓安居乐业,仓廪充实。”
他转回头,重新看向沈无咎,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
“沈姑娘,你说,谁让他们吃饱了饭,谁让他们能活下去?”
“谁就是他们的教主。”
“我东方闻,或许不懂什么绝世武功,但我自问无愧于这三州之民。”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沈无咎手中的剑上。
“你们这些名门正派,武林高手,除了争夺那些虚无缥缈的天下第一,除了快意恩仇,又为这天下的百姓,做过什么?”
“沈姑娘,你来杀我,很容易。”
“可杀了我之后呢?”
“谁来庇护这百万生民?”
东方闻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
沈无咎沉默了。
她握剑的手,第一次感到了些许的沉重。
她所追求的成名,所向往的江湖地位,在对方这番话面前,似乎变得有些……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