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么早就寝吗?”
“嗯嗯,没事早点睡,有空多赚钱。”
怕对方再滋生新的戏,行了就这么地吧,赶紧挂了。扔了烫手的手机,蓝珀做了个捂心的动作,吸进一丝受惊的空气,摸摸,一胳膊的鸡皮疙瘩。一通电话,让他认清有些钱或许就该别人赚。
去客厅关个灯,何崇玉还赖着没走。而且他也在打电话,再想送客也只能干瞪眼。
何崇玉从肢体到表情,就像在三九天被人泼了一大盆冰水:“你要跟我离婚,还要登报声明?”
他老婆说:“是的,来自两个世界的人最终也会去往两个世界。”
何崇玉坠到沙发上,砸下一个重低音。
“你这是做了什么歹事?”蓝珀一向只要看见好友不幸,就会略微有点高兴的程度。尤其是对何崇玉这种软蛋,残忍的性格就越来越变本加厉。
何崇玉不答。蓝珀无趣回去睡觉,刚进被窝,又觉得未能尽善,回客厅瞧瞧他。
谁想到深更半夜,何崇玉突然搞起了创作。死气沉沉地坐在钢琴前,从《南柯梦》到《一念空》,《香花灯涂果》不了,《释迦牟尼颂》又起。
蓝珀告饶:“南无观世音菩萨,快来救此众生一难。”
一会是流水一样灵秀的浸润感,一会电闪雷鸣来了。何崇玉一边手速爆炸,一边缓缓说道:“众生,众生,众多的生死,众多的烦恼无明生起。四谛法之知苦、断集、慕灭、修道方是唯一能解脱出离的方法妙药。”
此乃他们上山禅七的大课内容,何崇玉配合音乐演绎出来罢了。蓝珀故而笑他:“好个凄凉的你啊。拾人牙慧,还参什么野狐禅呢。”
何崇玉竟于风中笑了。
纵是蓝珀也微微一惊,走过去将香薰的竹条挑出来,立在琴键旁边,宽慰道:“我们供养这柱沉香,祈请三宝加持你培养宽大的容忍之心,圆满忍辱波罗蜜。我这就给你买机票好吧,你今晚回香港把人追回来!”
“追哪位?”
“你老婆呀。”
何崇玉又笑了:“你也追寻我也追寻,心也追寻意也追寻。到了不追时,便已到达心的归处。直到不能追到的时候,才算真到了。”
嘴里说着这般魔怔的话,手下弹的却是传世级的钢琴曲。何崇玉虽是生活上的傻瓜,但在他的音乐地带他是无敌的。
空山云径,碧涧泉清,全无尘色。蓝珀觉得在某一秒钟他和音乐的呼吸同步了,眼睛湿润了,没哭,但是真的有那么一刻他有了泪。
余韵荡了许久,蓝珀才挣脱何崇玉的念力场,从那个情境中出来:“你是怎么弹出来的? ”
何崇玉说: “向上天祈请,自然会有天乐下赐。 ”
蓝珀坠到沙发上何崇玉刚才坠的位置,坑位完全吻合。何崇玉尚有表情变化,蓝珀就是换姿势发呆。
“罢了,世界上结了婚又离的人这么多,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蓝珀最后说,“你好歹算是有始有终,我这才叫无疾而终。”
再次回了卧室,把身体静静地放倒在床上。有些怕何崇玉走火入魔,真的求个干净,但是蓝珀一躺下就懒得起来,达摩面壁的姿势强迫自己闭上眼,禅枯良久,怎么也睡不着。
该说不说,何崇玉这么一彻悟,蓝珀一时间竟有我离佛千万里,我离佛特别近之感。以前好多不懂的机锋,音乐一响不懂也泪流满面。
蓝珀越发想从这个浊世净身而出,梵音如海潮,似诸天花雨,这愿望便空前地强烈。
但说归说,他心里仍希望出家是个浪漫快乐之旅。
换而言之,就是务必要富裕。
蓝珀盘了一本账,除去开山、种树,每年固定买一吨白银的钱,以他八十岁自然死亡计算,哪怕不管通货膨胀,还差不少。
打开电视机,数家百年银行倒闭,十大私募宣布破产清算,著名内幕人士被货币监理局带走,多少支龙头股一字跌停,多少人的美国梦一夜归零,贸易摩擦产生的连锁反应已经开始在资本市场显现,全球失业大潮滔滔来袭。
上哪去搞钱啊。
蓝珀忍着不适,主动找白谟玺,他记得有好几笔收益分红他还没给。
白谟玺作为数年来最想低成本买断蓝珀的男人,眼下也在面对经济压力,没有余粮,哭穷:“你这竹杠敲得也太凶了吧?”
讨债失败,于钱场和情场两处伤心,蓝珀更加郁闷得受不了。白谟玺虽然没钱,但是有梗,一嘲笑起费曼来没完,说费曼口水边走边流,跟个蜗牛一样,走过的地方必有一条晶莹剔透的线。蓝珀面上说他好没品,文理不通,但是似乎又在他的描述中得到一点快乐,因为有一种解构英王室的快感。
笑着笑着,蓝珀心境开阔了,心态放开了。愈觉那钢琴音金声玉振,有如天启。
蓝珀找到了愿心,是他有愿嘛,是他要求佛对吧,那就得克服阻力付出行动啊。
他在心中与佛祖对望,佛说要为了退休不择手段。
于是凌晨一点半钟,都市男女Sexting的专属时间段——
项廷的手机屏光危险地跃动,暗夜中的那抹红像一个倚在地狱门前的妖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