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你的钱都用来买银条、银币、银器。”
“……我就是喜欢辟邪,世界上的邪啊魔啊的,怎么辟也辟不够,怎么了?”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只顾着与大自然融为一体。”
接着,蓝珀含着笑说了万分恐怖的一句话:“为什么不顺便回忆一下你在英国最后一次见到我的时候?”
费曼从未带他进入过宫廷,那春日的早晨,蓝珀却卧在花园迷宫的深处,露华琼珠盈脸,雪香微透轻纱,费曼从未摸到过那么冰凉的头发。
蓝珀把辞职信往前一推:“你还不签吗?那我干脆把那天多如牛毛的人和细节和盘托出吧!”
正在这时,办公室外传来一个声音:“蓝,你跟谁聊天笑那么开心?”
门上的牌子写着某某合伙人费曼的大名,白谟玺还要问一句。白谟玺刚从生日派对回来,没能如愿见到蓝珀,就往这找来了。
蓝珀没察觉自己笑了,正说到的事他本来无论如何也是笑不出来的:“我嘴巴都张不开吧,哪笑得开心了?”
白谟玺走进来,就站在两人中间办公桌附近的位置:“你的眼睛在笑。”
蓝珀做了个投降的动作:“对不起,牙齿和舌头有时还会咬着,在一起工作,哪会没有意见相左的时候。刚才我也说了一些好笑的气话,我的前上司,请你不必介意。”
白谟玺捕捉到了前这个字,被冲击得一脸问号:“你辞职了?”
头一回跟费曼站到一个阵线,把费曼当作了必须团结的对象,白谟玺转头就问他:“你答应了?”
蓝珀看了眼手表,起了身:“少说两句,我快赶不上飞机了。”
白谟玺:“你要飞哪去?”
蓝珀:“地平线消失的地方。”
“这么突然?”
“是的,我决定消失。”
“能不走吗?”
“可以吧。”蓝珀说,“你有私人飞机吧?”
“对啊,坐下来聊两句,要走也坐我的飞机。”白谟玺见有转机,抛了一个“你也说两句啊”的眼神给费曼。
蓝珀竟说:“我的意思是,除非你开着私家飞机跟我的客机头对头相撞了,那样兴许还留得住我。”
白谟玺震撼得都站直了一点:“宝贝,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太不对劲了,你一个月不见任何人,出门的第一件事就是辞职,然后‘消失’?消失?消失?”
蓝珀说:“跟你没多大关系吧。”
白谟玺拦住他:“没有关系?”
蓝珀:“你好不自信。”
白谟玺:“那我们是什么关系?”
蓝珀:“享受当下的关系。”
白谟玺笑了:“看在我们这样深的交情上,我能不能问你,为什么你一个月前,准确来说篮球比赛结束之后,你就仿佛被诅咒了一般,就开始真正地隐居了?我让白希利休了学,专心上门去给你道歉。他告诉我他站在门口守了三个礼拜,每天只能听到你家里传来永无止境的淋浴的声音,像有什么不洁之物在水中翻腾,更有断断续续的尖叫和哭泣声。然后每次到了午夜,一滩密密麻麻的黑血就从你家的门缝底下悄无声息地渗出来。他还说你的私人医生,你和他描述你在镜中看见了另一个自己,那个你带着来自地狱的眼神,挥动着利刃般的指甲。现实就是你没日没夜地抓自己,抓得血肉模糊到了需要紧急做植皮手术的地步,三个医生相继请辞。现在,据说你都不敢停留在自己的影子身边。”
蓝珀听着,无一否认。
白谟玺说:“究竟怎么样可以让你回归正常?蓝,那只是一杯奶昔而已!它没有那么脏!”
“没有多脏?”蓝珀在快要仰天大笑之前,微微一笑,“但,我有呢?”
刚刚转身,白谟玺抓住了他的手腕,把蓝珀拽了回来。
费曼说:“放开他。”
话音未落,只听一声尖啸传遍了整栋高盛大厦。蓝珀,白谟玺眼中古画里走来人间的仙子,众香国里最壮观的牡丹,此刻发出了穷山恶水里的刁禽才有的怪叫。不仅分贝高音调音阶还一路走高,白谟玺搞艺术的出身,几乎能数着他high-E,G-5飙上去了!
白谟玺的爱一向从实用出发,他爱的蓝珀很商务,端庄又大气,邂逅蓝珀的第一眼白谟玺直接封皇后至今都很爱。如果蓝珀是个女孩,完美,既生育又养家。可试问谁又能接受眼前这个在华尔街上空半夜嚎叫的怪胎,金煌煌的玻璃瓦下大秀他如此透明的疯魔,哪个男人的爱经受得起这样的考验?
地板都发出嘁哩喀喳的声响。白谟玺愕然中放了手,蓝珀不叫了,但是咬着下唇颗颗滚圆的血珠冒出来。
白谟玺换种方式,堵在了门前。蓝珀貌似也不急着走了,他冲进套间里的洗手间发狂地洗手,水龙头还没关上,就出来跪着、膝行着翻箱倒柜地找一切消毒的用具。其实他打开第一个抽屉就出现了一大包的酒精棉片,但他压根没看见。费曼捡起来递给他,蓝珀不知怎的抓到了费曼的脸。然后蓝珀估计是认为自己的指甲也脏掉了,当着白谟玺的面,表演了一番他曾以为白希利创意写作课上学来的奇技淫巧写出来的那种失真画面——蓝珀拔掉了一整根小拇指的指甲。
白谟玺从头到脚连头发也呆在了原地,门当然忘记了堵,门上面此刻沾了他一背的冷汗。
门开了,蓝珀跑了,费曼去追了。白谟玺走路都不知道先迈哪条腿了,晃晃悠悠地坐下来。从蓝珀手上滴下来的蜿蜒血行慢慢凝固,变黑,那消失不见的尽头,地上躺着一张金融界高级掮客送来的艳/舞表演邀请函,无字的扉页,只有一颗六芒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