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延毫无意义,只是徒增痛苦,我们有的是办法让你吃不消。”提审员最后通牒。
壁炉的火虚弱地跳动着,奄奄一息。警官们在吃夜宵,果木烟熏的德式猪肘配啤酒。待饱餐一顿、充分休息后,提审员将一块微湿的烟草压进烟斗:“索然无味的菜谱。看看怎么加点料。”
警官将项廷从污迹斑斑的地砖上拖起来,换了一间小得像一只橱柜般的囚室。
项廷短暂地昏了过去,再次睁开火烧般的眼皮时,只见身边多了一个狱友。这个看样子与自己年纪相仿的长发少年犯倚在墙上,一只脚向后稀松自在地蹬着墙,一派监狱常客的模样,把蹲局子当成了逛自家的菜园子。
不出所料的话,警察们把他关来这,便因为此人是个穷凶极恶的帮派分子,性情极其暴躁。没几人手上沾的血能与他相比——就他们所知,一个也没有。在迎接明天早晨的太阳之前,项廷可能就已经在不废一兵一卒的情况下被“人道”地解决了。
所以警员们在离开之前,还对提审官说了句:“您今天真是大发慈悲,先生。”
项廷僵硬地卧在地上,头靠墙,膝盖紧贴胸口,他随时都要死在这连脚都伸不开的牢房里了。
但他居然还能挤出力气,说出个嗨来破冰。
他的狱友听了扬了扬眉,脸上皮笑肉不笑:“你这家伙,真是天真。明天我就要被行刑了,不过在上路前,用你的肉来打打牙祭也不错。这里不是旅馆,在你没有发生意外之前,怎么大喊大叫都不会有人理你的。”
项廷说:“成王败寇,随你怎么说……不过我想问你,你现在看到了什么?”
狱友蹲下来打量他,鞋头几乎碰到项廷血肉模糊的鼻梁:“看啊,你的嘴唇全裂了,身上全是黑青的瘀伤,头也歪向一边没力气扶正,脸肿得都认不出来了,憔悴病态到行尸的程度。你像一头搁浅的小虎鲸,简而言之,你简直快不行了。看到了什么?我看到了一个马上要招的人。哈哈!快招,快招,快招,快招……”
“不……你再仔细看看。”项廷说,“今天上午有位客人来送蛋糕,我送他出门的时候,你在街拐角那监视。如影随形,你一直跟着我们……”
“谁允许你用‘我们’了!”这狱友突然歇斯底里了一下。
“我只是想说,我们其实见过,就在今天。”
“那又如何?套近乎?这不是什么新鲜说辞。你清楚自己是哪路货色?”
“证明了仅仅十一小时之前你还是自由之身,而现在我是唯一能带你重获自由的人。”
时钟静悄悄地走过,项廷的鲜血一滴滴渗入地面。他闭着眼感到对方的手放在自己的脖子上,仿佛下一秒就可以扼死他,现在捏死他像捏鸡蛋一样。心提到了嗓子眼那儿,项廷扭曲着脸嘴唇仍在动,但只徒劳地发出嘶哑的呃呃声。这位狱友的手劲越来越大,眼睛也越眯越细,终于他把袖子卷到了肘部,笑了笑说:“你可一点不谦虚,来吧,听听你的计划。”
他收回了脖子上的手,悬到项廷身侧:“南潘。”
项廷大喘着气不断点头,握了上去:“项廷。”
唯一的自救之法就是越狱。而牢房的门是厚达十厘米的电控铁门,铜墙铁壁;窗户仅是一线天,尺寸之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而且被一层坚不可摧的合金覆盖。脚下头顶更没戏,那是其他囚犯的地盘。他们似乎陷入了绝境。
项廷却说:“抬头。”
经他提醒,南潘才注意到一件反常的事。
头顶灯箱里的灯,一闪一闪。
项廷说:“楼上牢房里的水漏进了灯箱里面,导致线路有点接触不良。所以,一定有一个通道在灯箱后面连接,如果能穿过这个灯箱,我们就有机会逃出去。”
那玻璃是树脂的,这种塑料玻璃很好切割,但他们完全没有任何可用的工具。
南潘不禁脸一皱,这时却见项廷翻了个身,扶着墙站起来了。
“恢复得可真快。”南潘说。
“习惯了。”项廷说着,一边不假思索地掀起床单,牙齿一咬,拉出几根线,缠在一起。
“你要做什么?”
没有回答南潘,项廷不言不语地拿起了桌上的塑料杯上进行测试,很轻松地用线切开了。这说明如法炮制,他是有几率把灯箱的玻璃划开的。
项廷观察灯箱,外圈是用粘胶固定的。于是他叫上南潘,一块用指甲来挖周围的胶。清理完后,项廷摘掉了用来散光的灯箱外罩,里面一层是厚厚的树脂玻璃。
南潘正要一个肘击破开它,项廷却说:“不能直接砸烂,动静太大,我慢慢来。”
那如何切呢?项廷又把许多线拧成了一根细绳,然后他把绳子从玻璃的一角塞进去,另外一头同样也这么操作,把绳子从玻璃的缝隙处完全塞到了玻璃后面,再用从床单上撕下的布条绑在绳子两端,这样一根绳子锯条就完工了。项廷来回拉扯,靠着摩擦力切割。潮湿的空气仿佛能拧出水来,他满头大汗也没空擦,他眼中的焦点就只有这块玻璃。
方法很有效,剩下只是时间问题。目前要担心的只有狱警们的搜查,这里的狱警每半个小时就会巡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