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廷这次直接上手抢了回来。
“怎么搞的嘛?就一颗糖也这么抠门,难道又对你有什么特殊意义了?”白希利歪打正着。
项廷没回答。白希利撞撞他的肩膀:“我吃掉会怎么样?”
白希利本以为他会说什么“我不揍扁你就不是人”之类的话。但项廷侧脸严肃地拧着抹布,看都没看他一眼,无比平静地说出了:“我会杀了你。”
白希利毛骨悚然,过了好一会两股还在瑟瑟发抖。只好放弃了这个话题,固执地把脸看着窗外不转过来,意思要哄。
项廷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冤家情绪,反而开始自顾自地读起了英语,他现在的教材不是课文,而是英文小说。白希利听着他读了两页,实在是忍不住了,开始自动纠正起项廷的发音。项廷赞叹,你说话(的发音)真好听。白希利坐在床边跺着双脚:你油嘴滑舌,你花言巧语!
为了回报他成为自己的英语搭子,项廷吹了口琴弹了吉他。刚拿出来时,白希利觉得不时髦,他喜欢电吉他电贝司电嗓子电这电那的。可听了一曲之后,白希利从五岁起跟随过的钢琴名师无数,从来没有谁能激发他的音乐细胞,今天他却觉得项廷的这一套才叫玄奥。
吹了一会儿后,项廷感觉嘴巴有点干,戛然而止。低下头时,看到白希利望着他,水溜水秀的小嘴微微嘬着。
白希利脑袋里面糊糊的一摊稀。他对同性的意识仅限于白谟玺的启蒙,还没有成长为一种固定的性向,他只是纯粹觉得这样酷毙了,非常反叛,个性解放罢了。
即便是之前和高年级的棒球队队长约会,那是个头发染成桔黄色、胸前写着“亲亲我的屁股吧”的大帅哥,白希利的心中也没有太多涟漪,反而现在很喜欢与项廷待在一起,讲话嗓音都细柔了不少。
是啊,谁的初恋不是一篇组诗呢?
两人并排坐着。就在项廷准备侧身把吉他挂回墙上的时候,白希利误以为他有什么其他企图,立马伸手做了推挡的动作,倏地站起来慌张地说:“我们出去玩吧!”
中饭也没吃,就到了大下午。去超市买完充饥的面包,出来看到街边在兜售彩票。白希利跃跃欲试,项廷跟他说彩票是骗人的,在四十九个数号中填六个,不可能填得中。白希利说,一辈子只中一次就够了。中了就是几百万,你一辈子都不要做事了。项廷马上否定说,不,我要当老板,自己当老板。白希利说他是个穷光蛋,狂泼冷水。项廷却断言,试看三年后之曼哈顿商海,竟是谁人之天下?白希利看他英姿飒爽,心跳又咚咚加速,问起来,你的志向这么大,你爸妈做什么的呢?项廷学会了低调,只说我的父母都是农民,目不识丁。却惹得白希利更加好奇。
路过一家剧院,白希利要进去看戏,可他没有见过钱,自然没有买单或者AA的意识。项廷怕他投诉,这个钱该自己出。于是买了张价高的前排座,单独给白希利,自己坐最后面。白希利惊奇,项廷便说:“我听不懂,坐前面也白坐了。”正是这份坦诚感动了白希利,拍着胸脯说:“以后你的英语包在我身上了!保证三个月让你学成出师。”
戏快开场了,项廷催他坐到前头去。白希利想他囊中羞涩,还这般为我买单,煞是心软。但实际上,项廷心里想的是,白希利毕竟是残疾人,单靠一只眼睛看不清舞台。想到从前也有战友中弹变成独眼,他不由对白希利多了几分照顾。那眼睛还用一块纱布盖着,应该是受伤没多久吧?其实已经三年了,当下的医疗技术也足以安装一只义眼,可白希利非要保持着海盗船长的造型,就是为了时时刻刻提醒全家人他的深重创伤:这只眼睛,就是因为蓝珀没的!
白希利浑身充满爱情能量,对象却不在身边,无所事事,闲得心烦。戏到中场,便离席拉着项廷走了。
可是刚出剧院门口,便见到家里的两个保镖在巡逻,白希利鼠窜。逃到一个暗巷里,白希利心里冒出来一个极好玩的去处,最危险的地方也最安全。
白希利说:“走,去我家!”
项廷骑自行车,载着白希利来到上城区。这里每一座房子都像是悬浮在城市之上的王冠,高级Spa、宽敞的屋顶花园、专属的礼宾服务面面俱到。
西57街,68层高楼,俯瞰中央公园。
项廷送他到楼下,说:“你上去吧,我还要回去干活。”
白希利拗不过他,说教他学英语也挽留不了他,闷闷不乐地自己进电梯了。好在项廷还算绅士,半个身子探进来,问他要按几楼。
白希利并不知道,项廷在楼下徘徊,根本就没走。原来,项廷无意中看到了白希利手里那把钥匙,钥匙头上雕着个线条简单的龙头。这片区域的住户非富即贵,应该家家户户装的都是特定品牌的防盗门吧?要复制这种门的钥匙,通常得拿上身份证啊、房产证。但是,在唐人街有个老手艺人,搞这一行的灰色交易,根本不管你有没有证明。那师傅出品的钥匙上,通常就有这个龙头,一模一样。
很有可能,白希利盗配了别人家的钥匙,白希利是小贼。
项廷犹豫了一会,正义感还是驱使他,上去探个究竟。
六十六层,只有一家住。大门敞着,广寒宫似得冷气嗖嗖往外冒,看来就是这了。
项廷敲了敲门,如果白希利心里有鬼,项廷希望敲一下能把他震出来。
无人回应,项廷只能进去找他。
现代化的豪华大平层,主色调是极简的黑白,可玄关静静地放着一把白玉芦笙,墙上挂着栩栩如生的蚩尤白银半身像,客厅的中心供奉一颗硕大无比的水晶球。水晶球内似乎有着流转的光影,过往如影随形,未来触手可及。
“马修?”
项廷叫他,依旧没人回。他一间又一间地拧开路过的门。这很冒昧,可是项廷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他甚至怀疑白希利要入室杀人,他必须得阻止。
然而,在这一排房间的尽头,最后一间却紧锁不开。走廊尽头一大捧深紫色不知名的花,弥漫着甘甜香气。香味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荡开来,项廷忽然一阵头晕目眩,想出去,可不得不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缓一缓。
脑子里一片金星乱舞之际,他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
好像是房子真正的主人。
白希利不见了,现在要是被人揪出来,那么贼就是自己了,百口莫辩。根本没得洗,明天就得被遣返回国!
项廷晕得手脚不听使唤,在要被主人抓个正着的最后一秒,藏进了更衣间的柜子里。
衣柜的门缝开了那么一丁点,他看见进来的男人一脸倦容,体态给人一种赤裸裸无防卫的感觉,愈显得腰身袅娜,轻薄风流。
后面又跟着进来一个男人,家门这才关上了。
两个男人之间一句话都没说,可是充满了骚动不安的气息。
项廷把衣柜门关得死死的。
深呼吸,深呼吸,他得冷静冷静!
好像,这是姐夫的家,姐夫回家了,带着男人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