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澈原计划第二天返程,结果半夜三点接到卓琢的视频电话:
“Wow!”卓琢一眼看到他白花花的大膀子。
展澈拉起被子盖住胸口。
“看一眼怎么了,小气!”
“现在几点?”展澈皱着眉头不想睁眼。
“三点四十,我刚下戏。”
“你最好真有事。”
“上次说的那个角色,”卓琢跟他提过一个年代戏,有个钢琴师的小角色,展澈有兴趣来着,“明后天有空吗,导演想见见你。”
展澈一下子清醒了:“在哪儿?”
“上海。”
展澈于是跟公司打了招呼,改签上海,忽地笑听他说要去见导演,想都没想:“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落地虹桥,吃了口饭直奔剧组。年代戏扎堆在车墩,到处乱糟糟的,卓琢见到他俩,眼睛差点从眼眶里掉出来:“忽姐?”
她一身金叶牡丹旗袍,小立领,围着两圈珍珠项链,滴溜溜的大眼睛,从忽地笑转到展澈身上,再转回来:“你俩……”
“我们从长沙过来,”展澈赶紧解释,“录了个音综。”
“哦——”卓琢拖长了尾音,“我说呢,这么个小角色,用得着请出这么尊大佛嘛。”
“我今天是他经纪人。”忽地笑看似开玩笑,实则有替展澈撑腰的意思。
卓琢挽住她的胳膊,助理和展澈在后头跟着,导演见到呼啸的忽总来了,也是一脸惊讶,鞍前马后地陪着,中间场记来问:“导儿,都准备好了,不过去吗?”
“往后放放,没看见忽总在这儿呢!”
可想而知,忽地笑如果没来,即使有卓琢的引荐,展澈也少不了苦等。
“展澈是吧?”导演很和蔼,“之前演过什么戏?”
展澈如实说:“拍过广告,没演过戏。”
导演的表情有细微的变化,马上说:“小角色,别紧张。”
钢琴的景还没置完,到处是拆装布景的工作人员,有些甚至不是一个剧组的。嘈杂的环境里,导演耐心地教:“你把自己想象成钢琴师,摆个样子给镜头,”边说,他边观察忽地笑的神色,“放轻松,到时我们有专业的钢琴手替。”
一架三角钢琴,珠江的,展澈在琴凳上坐下,边翻盖边踩上踏板,右手拇指从高音区到低音区快速一滑,拉出一段华丽的音阶。
导演愣了一下。
有几个音不准,展澈挑了挑眉,左手开始在低音区重复一组简单的旋律,几个音节之后,右手加入,跳跃着,以一种极富变化的形式,玩转起黑白键。
“Boogie woogie!”工作人员中有懂行的,喊了一嗓子。
是boogie woogie,一类摇摆舞者很熟悉的曲风,复古、俏皮、逆天的速度,充满旺盛的生命力。周围的人停下手头的工作,聚拢过来,展澈享受着音乐的律动,纤长的手指越弹越快,一段简单的十二小节布鲁斯,被他玩得眼花缭乱。
“牛逼!”有人喊着。
导演凑近卓琢:“我以为你塞给我的是个草包废物!”
卓琢合不上嘴,她也以为展澈除了跳舞就是个“草包废物”。
很短的一段,展澈弹完从钢琴旁起身,绅士地向周围致意,回应他的是热烈的掌声。英俊、年轻、才华横溢,人群中的他是那么耀眼,没人能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不是舞蹈世界冠军吗,”卓琢逗他,“怎么背着我们把钢琴弹这么好!”
展澈不大好意思:“跳摇摆舞的多少会一点爵士乐。”
舞者学音乐不是件稀奇事,乐舞双修对编舞或即兴创作都有好处,就像街舞舞者打架子鼓一样,摇摆舞者大多学习钢琴、萨克斯风或小号。
“世界冠军?”导演诧异。
“拿过两次摇摆舞世界冠军,”忽地笑记得撒野那张奖项图,“还有三十多次国家和大洲的冠军……”
说着展澈的事,所有人却围着忽地笑,工作人员重新回去干活儿,刹那的浮华转眼归于平静。展澈仰望这个半成品似的古怪空间,未完成的舞台,半调子的欢场,仿佛他现下的处境,夹在梦想与现实的接缝处,
“想什么呢?”忽地笑回来,卓琢和导演拍戏去了。
“想……”展澈回过神,“想未来。”
一个稍显沉重的话题。
“还有几个月,我就毕业了。”
从Echoboy毕业,意味着团队的解散、人生的重构。自从来到中国,他就在这个小环境里,虽然有这样那样的不好,但总归是个依靠,离开这个团队、这些人,他不知道何去何从。
关于出路,忽地笑问:“你拒绝了吴在也?”
“嗯,要不那个音综也不会掉。”
“为什么?”忽地笑其实不理解,一个平台的副总,对小明星来说通天了。
很多原因,对方捉摸不透的性情、不同的价值观,或许……还因为忽地笑,“你和吴在也,你们很早就认识吧?”
忽地笑怔住。
“他是你大学老师?”展澈猜测。
忽地笑的脸冷下去:“他跟你说的?”
展澈摇头:“你们都提到过摇摆舞,大学的活动中心,每周……”
“对,”忽地笑不想听这些,尤其是从他嘴里说出来,“我和他是对手。”
展澈沉默了,这时手机响,是吴在也发微信过来:在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