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刻钟后,萧蕴带人赶来。
陆狸在门口站着守株待兔。距上次见她也不过十多天,今日再看见她,却有一种隔世感。
是他熟悉的那个,又不再是了。
她越走越近,一身红色长裙如石榴花般浓艳,还画了清晰明显的妆,两条黑眉又细又长,头上戴着一朵红牡丹绒花,花朵大的夸张,摇摇欲坠。
陆狸抱住手臂,印象里她几乎没穿过这种色,仿佛看到成婚那日穿着婚服的她,不见而如在眼前,不得不承认,张扬又肆意的东西天生合适她。
原本的小丫头真的长大了,浑身上下美的不可方物,只是满是挑衅的意味,如一朵正生长盛开的灼灼石榴花,从大门口摇曳进来,雄赳赳气鼓鼓来算账。
“人在后院,去吧!”陆狸让开路,好让她过去,“别动气,好好聊聊!”
“我不找他,我找你!”萧蕴直勾勾盯着陆狸,“陆大将军就这么让一个未定亲的女孩子堂而皇之住在你家里,有没有考虑过她的名声?你让她以后怎么办?”
陆狸微滞,他没想这么多,而且没记错的话,是有人特意送她过来的,他只是收留,他又不是个土匪。
“你得对她负责!”她不是询问,是宣告,掷地有声,“必须!”
“负责?帮了她就要娶她,那我是不是要把所有人都娶回家来?”陆狸压着不多的耐心同她解释,“再说了救她的人不是我,是你的驸马,我可还救过你,你真觉得这么安排合适吗?”
萧蕴仍然固执,吐出两个字:“合适。”
简直对牛弹琴一般,陆狸忍无可忍,气的低声吼道:“合适你个头!滚回你的公主府去,少在这儿犯病!”
“我不走!”她霸道又不讲理,“本公主还就管定了,有本公主在,我决不允许有人欺负她,也包括你!”
陆狸吵不过她,又实在不甘,担心她真会乱来,只得放低声调:“你知不知道,强扭的瓜长不大,感情是不能勉强的!”见没什么用,微微强硬态度,“我也不允许有人欺负她,包括你!”
他在学她,萧蕴索性装聋。不听不听,小狗念经!
就不听!
大约是听见前院闹腾的声音,崔寒烟从偏院跑过来,对上他焦灼急切的视线,萧蕴偏过头,冷哼了一声。
接受到陆狸的视线,崔寒烟捂住胸口,嘴角沁出一丝红色,明显是不舒服,却还是一步一步稳当地朝萧蕴走过来。
陆狸悄悄挪步,往后院去了。
崔寒烟走到近前,萧蕴没处可躲,干脆转过身不想面对他,一双手臂自背后松松拢住她,他叹了口气。
“三天了,就算还没消气,也该让我知道,我怎么做才好。”他微屈脊背,蹭着她侧额的头发,“我笨的很,实在想不出来。”
她不说话。
“以后再也不说陆将军一句不好,公主殿下还请不要再生气了!”他温声说,“是我忘了,陆将军对你很重要,非常重要。”带着股酸味。
“就是他不好!”萧蕴终于肯松口,重要是重要,该骂还是得骂,“你才来大晏多久认识他多久?你不是说你们云曲拜月神很专一吗?怎么如今就觉得花心是件正常的事?他什么时候把你教成这样了?”
崔寒烟失声笑道:“原来如此,那你该怪他,骂他,跟我生的哪门子气?我可是冤枉!”
萧蕴不吭声,她不过是一时生错了气,又找不到个台阶下而已,今日有了台阶,这不就赶紧下来了。
“你们都一样。”她嘟囔。
他竟没反驳,承认了,抱着她缓声说:“是,我们都一样,你心里很清楚陆狸他爱着谁,他不是个花心的人,从来都不是,我知道你是担心珠珠,可是不能乱冤枉人。”
“言语很有力量,人心都是肉长的,陆舅舅如此在乎你,你这样说他,他表面上没什么,也会难过。”
萧蕴心头软下来,她转过身,对上他一对好看的瞳孔:“崔寒烟,我都不理你了,你为什么不会生气?”
“为什么要生气?”他越发温和,“公主没有做错事。”身体忽然晃了两下,眼看站不住,萧蕴急忙拉住他,他却趁机抱紧她,又说:“夫妻之间该互相信任,生什么气?往后你再不高兴,一定要说出来!我再气都没关系,不许自己生闷气。”
萧蕴整个人埋在他怀里,滋味复杂。
她说:“我们去骂陆狸一顿吧!”
他开心同意:“你骂,我给你加油。”
看来一顿不够。
很快陆狸就心凉地发现眼前的两口子已结成一股绳,自己本是好心,居然成了个靶子,十分里有五分后悔自己趟进这趟浑水。
“回家去吧!”他黑脸撵人,“赶紧走!”
余下五分,小两口没事就好。
萧蕴偏不走,安然坐着喝茶,说:“珠珠呢?你不替她出气,本公主亲自来!”
门外的人似是听见了,才敢小心翼翼冒出一个脑袋,扯出一丝略带尴尬的笑:“珠珠在这儿。”
光华璀璨的公主和气度沉静的驸马太过般配,让她没有底气,深觉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