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王死了三天,宛都冻了三天。
宫门紧闭,灵未启,百官跪在阶下,文武百官你看我、我看你,没人敢动。
不是不想动,是没人敢动。
谁都知道,这王位是留给那疯子的。
可问题是——疯王,疯啊。
疯到朝廷传话他不接、宗周的册命他扣下,连太傅三请都不应。
疯得你不知道他是准备登基,还是准备烧宫。
直到这一夜,城北白塔,钟声响了三下。
白塔是宛国的礼制中枢,由宗周建于旧王时代,塔顶藏灯,号称“灯燃即命”。
宛国历代新王,唯有登塔点灯,才算继位。
那塔,也曾是疯王的囚笼。
第一声钟响,百官变色。
第二声,宗室惊坐。
第三声——塔门开了。
雪夜中,一人赤足披麻,手拎破灯,从塔内走出。
疯王,沈观澜,回来了。
他没走宫门,不进朝堂。
他走回白塔——那座他三年不语、七年学礼、十年疯封的地方。
白塔有九十九阶,按宗周律制,新王登塔须着祭袍、执圣灯、行三跪九叩拜祖仪。
可他什么都没穿,连鞋也没有。
血自足底滴落,染红石阶。
他像疯子,却稳若神明。
守塔者不敢拦他。连镜司都不敢作声——那是执掌“梦律”的王权裁判机关,由三裁官构成,掌塔灯之权。此刻,却噤若寒蝉。
疯王边走边笑,声音清亮:
“他们说我疯了,不配登塔。”
“可这塔,我睡了三年,爬了七年……现在我来登,它不开,是它疯了。”
塔下,低语四起:
“白塔登顶者,方能点灯……灯亮即命,他若真点成,岂非……疯王即王?”
“可他未行三礼,不配执灯!”
“别忘了……那盏灯,梦过他。”
第九阶,疯王顿步,望向城内方向,语气却极轻:
“你说过,只要我登完九十九阶……就能做主。”
“你明明说过的。”
“如今灯还在,路也还在,你却不在。”
无人应他。他低笑一声,继续上行。
第三十六阶,风刃骤起,他咳出血来,雪地殷红。
他仰头喊一句:“你还不来啊?我都快走完了。”
第五十四阶,几位宗室跪地阻拦:
“沈观澜!你未受册命,不得登塔!”
“宛国不能亡在疯子手中!”
疯王不看他们,只看镜司三裁。
他淡问:
“梦里呢?”
“梦里我登完了,灯也亮了。”
“你们说梦不是命,那我今日,就让你们信一件事——我梦的,就是命。”
宗室众怒,镜司却无人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