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无畏接过那人递来的水壶,拔开盖子仰脖子喝了一小口又塞回那人手里,问道:“你们在那主家遇见什么了?昨晚你们走后,那两个小孩在一直在哭闹,说他们的爷爷要死了。”
白松水答道:“阴兵。”
花岁声道:“阴兵?是《格物志》里记载的那种吗?”
望霞月说话细细慢慢的:“是,但我们遇见的阴兵很弱,它们应该离开冥界很久了。”
叶道卿神情凝重:“昨晚那老头这么弱,我觉着他不像是有能力召阴兵的修士。”
王逸少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难怪我昨晚都没动手你们就结束了。”
花岁声问:“那我们现在要去找阴兵源头吗?”
白松水摇摇头,“没这个必要,天下修士多如牛毛,我们就算是把大周朝翻个底朝天,也不能保证一定能找到。”
吴千颂舔了舔手指上的糖渍,咂巴咂巴嘴道:“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众人异口同声,齐齐望着吴千颂道:“你家。”
吴千颂不明所以,双眼茫然道:“为什么要去我家?”
望霞月回答:“没钱了。”
王逸少惊道:“怎么会没钱了?!”
明明他们出门的时候带了那么多金饼银锭。
白松水答:“发完了。”
花岁声睁大眼睛:“全发完了?”
叶道卿摊开手掌,无奈道:“一毛不剩。”
吴千颂安慰大家:“没事儿,我家有钱。”
叶道卿翻了个白眼,“不然为什么去你家?”
施无畏一愣,拽过小师弟问道:“等等,你上次回家走了几天?”
“三日。”
白松水笑笑,“大家别担心,有霞月在,我们今晚就能到。”
花岁声问:“那为什么我们不干脆现在就去?”
白松水挠了挠头,“额,这个嘛。”
叶道卿头一次说话这么没有底气,“还没想好理由。”
施无畏神色凝重,“不久前才收了吴哥这么多贵重礼物,现在我们又去找他…”
闻言,花岁声脸一红,“要不然我们去挣钱吧,我真不好意思向吴哥伸手。”
叶道卿双手交叠抱在腰前,“非亲非故的,我也没这个脸。”
王逸少闭上眼睛,仿佛下了很大决心,睁眼道:“算了算了!咱们去镇上找点活干,怎么也能挣顿饭钱!”
望霞月手持‘阅山川’,确认方向后,柔声道:“再往东行一里到两个镇。”
王逸少:“哪两个镇?”
叶道卿白眼一翻,“镇名就叫两个镇!”
两个镇算不上繁华。
一条两丈宽的长河将镇分隔开,河上小桥,木的、石的,大大小小,宽窄不一。
河边多柳树,柳条长长垂至水面,像蹲在河边梳洗头发的姑娘,发丝随着水流轻柔地飘荡。
清一色的白墙墨瓦,相同的圆木横梁。让他们不禁怀疑,这里的百姓真的不会认错家门吗?
小少年答:“当然不会,每户屋子都是不一样的,门前的树,路上的台阶,河边的石头,都长得不一样。”
白松水问道:“你知道这镇上哪里在招工么?”
花岁声温声道:“我们第一次出远门,路上不小心丢了钱财,我们想找个地方挣些饭钱。”
小少年沉吟片刻,环视一周,找到他认为最值得托付的人,走近楮知白身边附耳道:“你帮我把我娘布置的功课写了,我给你一文钱。”
王逸少帮忙推开他,严词拒绝:“不行!功课叫我们写算怎么回事儿?你也不怕你娘揍你!”
话音刚落,旁边屋子里传出一阵女子的喊声。
“望希友!一个字没写跑外面去做甚么呢!给我回来!”
小少年和坐在屋檐下晒太阳的老狗都被声音吓得一抖。
小少年弯腰合掌道歉:“对不住了!我娘是个母老虎!再不回去毒虎要吃人啦!”
指着前方不远处在河边浣衣的妇人,“要找事做去问陈婶儿!”说完便匆匆跑回家门。
白松水让师弟师妹们在原地等着,他则上前去站在桥下问她:“打扰一下,请问……是陈婶吗?”
妇人低着脑袋,衣裳平铺在河边的石头上,拿一根木棒样的东西在衣裳上敲敲打打。
时值冬末,天气寒冷,妇人一双手冻得又红又肿。
白松水继续道:“请问。”
“啊?”
妇人抬头,转而露出微笑,“小伙子是在叫我吗?”
白松水面带笑容解释道:“是这样的,我们初次出远门,没带够钱财,需要找个地方挣些饭钱,您知道哪儿有事可做吗?”
妇人站起来,两只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往他身后探了探,问道:“就你一个?”
白松水侧身给她让出视线,指着他们那边道:“不,还有几个。”
妇人惊叹道:“这么多!”有些为难道:“事情肯定是有的,混口饭吃也不难,只是你们人有点多,肯定找不到这么多活。”
“有就可以!”
白松水挥手招呼他们过来,笑道:“有活干。”
“提前说好啊,都是些洗碗擦地招客的活,你们…”
陈婶心里犯了难,这些年轻人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让他们在这里做这些…不会招惹什么不该惹的人吧?
王逸少立马道:“没问题,我们不需要多余的工钱,给口饭吃就行。”
花岁声在后面狠狠掐他手臂,可终究还是掐晚了,这个傻子已经把话说出来了。
不给多余工钱,岂不是要一直留在这里做事?
陈婶被他逗笑了,“我们这没那么黑!邻里街坊都认识,谁要这么做,不得被人戳断脊梁骨?”说着指着空气狠狠戳了戳,好像她对面就站了一个压迫百姓的奸商。
“唉!”
陈婶好像忽然发现什么似的,探头走到花岁声面前,一拍手,喜道:“这姑娘生得标志!适合放在店门口招客啊!”
王逸少立马把心上人挡在身后,警惕道:“你别打她主意。”
陈婶绕过他,拉着花岁声的手,喜笑颜开:“多漂亮的姑娘!”
王逸少还要阻止,手伸过来被陈婶一把拍开,“想什么呢!陈婶我开的是饭店!”
“这样吧,她帮我招客,你们做我的伙计,工钱多少看当天生意好坏,但饭一定管饱!”
陈婶看起来对花岁声相当满意,笑眯眯道:“如何?”
众人齐声道:“成!”
“活你们都看着做,哪里忙就去哪里帮忙,有一个前提。”
陈婶表情严肃道:“千万不要被我瞧见你们偷懒,一旦发现我可是要扣你们工钱的。”
王逸少道:“没问题,陈婶,你店在哪儿?我们现在就去。”
陈婶瞥一眼自己没洗完的衣裳,转身带路,“不远,就在前面。”
众人原先还担心他们人多在店里会白吃白喝没有活干,等跟着陈婶到了店门,才发现他们多虑了。
难怪那位小少年要他们去找陈婶,难怪陈婶欣然答应他们的求职。
一行人齐齐抬头望,这饭店也太大了吧!不对!不应该叫饭店,应该叫酒楼才对!
外表看来除了高了些大了些,与其他房子并无差异。
白墙黛瓦,大门两边各挂了一串红灯笼,门上挂一牌匾,赫然写着“陈记酒家”四字,美中不足的,字有些潦草,显得店门也变得狂野起来。
走进店门,一个伙计正埋头擦拭柜子,以为来客了,猛然抬头,看见掌柜,热情招呼道:“陈姐!”视线扫到少年们,问道:“他们是…”
陈婶笑道:“我新招的伙计。”转身倚在柜台,向他们介绍:“店里的老伙计,王五斤。”
王五斤点头笑道:“叫我五斤就好。”
众人纷纷叫道:“五斤哥。”
转身,陈婶又带他们进了厨房。厨房内,一个中年男人正在准备晚上要用的菜。
陈婶介绍道:“主厨,张铁勺。”
众人齐声道:“张叔。”
“这么快就招着新伙计了?”张铁勺有些惊讶道:“还招了这么多!”
陈婶笑道:“人多你也少累点不是?”
“店里现在除了你们就只有五斤和铁勺两个干活的,我还要去洗衣裳,你们看着帮忙。”
说完,陈婶便走了,留下他们傻傻愣在原地。
半晌,白松水小跑过去,拿了一颗白萝卜举到张铁勺面前,“张叔,这萝卜要削皮吗?”
张铁勺手里切着辣椒,头也没抬,答道:“这屋里的菜全要洗好切好。”
闻言,众人东找找西看看,在厨房里忙得不亦乐乎。
若是衢九尘瞧见他的这帮徒儿那么能干,估计会很欣慰,感概他这帮逆徒们终于长大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