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对于静来说犹如一潭死水,日复一日的生活,再也没有特别的兴奋与激动。
回望过去,这种生活并非开始就如此,大概是从弟弟去世以后吧,特别是逢年过节的时候,别人家阖家团圆,于静家总是沉闷与哭泣交替,仿佛再也没什么事能开心到心底去。
有太多后悔的事情,后悔最后一次见弟弟时没有多说几句话;后悔弟弟考试不好时,没有多鼓励他,反而嘲笑他;后悔葬礼时放错了收拾出来的所有的弟弟的照片,一起被埋葬入土,时间久远后,样子也渐渐模糊起来……
这条下班的路,一天天一年年走过去了,对着夕阳,于静再一次许愿:时光啊!请让我回到十六岁吧!我要留住弟弟,留住全家人的欢声笑语!
白光大盛,刺地睁不开眼睛,天晕地眩间,再睁开时,周遭的一切已经变成家乡的乡村小路,她背着书包正站在老家门口,低头看着自己身上又旧又土的衣服和家里用布缝的斜跨书包,脚下软地像踩着棉花,一脚深一脚浅,落不到实处。
这是重回过去了吗?回到了自己上初中的时候?
周围的房屋和农田看着确实是很久以前的样子,她还没有近视。
25年后,老家早已没有人养蚕种桑树,25年前,却有大片大片的桑树田。
家里是刚盖好的新楼房只是刮了大白的简装。
爸爸长年在外地打工,妈妈种田,抽空出去打各种零工挣钱,她和弟弟在家力所能及地干家务。
家里的楼房是三间朝南,东侧延伸出一间朝西,一楼的这一间用做厨房,二楼的这里空着,有时当做阳光房晒晒糯米面、衣服等。朝南三间,中间是堂屋,两侧是卧室,楼梯间在西侧卧室后面。
平时她和弟弟睡楼上,爸妈睡楼下。中堂的柜子上放了一台17寸的黑白电视机,堂屋中间是一张八仙桌。
楼上东卧室里是父母结婚时雕花的老床,西卧室是后打的2m*2.2m的大架子床,一张父母结婚时的办公桌上放了一个唱片机,旁边也是他们结婚时的橱柜、衣柜。
西侧两间廂房,北间放着家里的各种农具、农用小推车;南间养猪,L型的猪圈。西厢房的南边是较为简陋的茅房。
看完一圈,一切都是记忆中的样子,她还记得当时她想要楼上东北角的小房间,但没两年,弟弟没了,这个房间就用来放闲置的锅具、鞋子、家里各种不常用的电器、工具等。
天暗了,她放下书包,去厨房,灶间有草,生火烧水,准备煮玉米粥。
家里几十年如一日,几乎天天晚上吃玉米粥,有时放点山芋干、胡萝卜干、馒头片,偶尔也会擀面条,煮米粥。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正是容易饿的年纪,先煮玉米粥绝对错不了。
弟弟比她小两级,六年级在读,应该快到家了。
不一会儿,一阵噔噔噔的脚步声,是她的弟弟于军回来了,十二岁出头的弟弟衣服跑歪了,手里拎着书包,到家了先舀了一勺井水喝,“姐,我回来了”。
于静看着鲜活的弟弟,喉咙哽咽地说不出话来,赶紧低头抓草,遮掩着擦眼泪,她嗯了一声说,“你去舀玉米面吧,我烧火”,正好她也不记得粮食在哪里了。
于军利索地去了,他们自小搭配着干活,有默契。灶膛两口锅,里锅烧晚上洗漱的水,外锅煮饭。
晚饭做好,盖在锅里;水烧开灌热水瓶里,锅里还有余温,又放了点水焖着。
他们去了堂屋,墙上有挂历,但是挂历根本看不出今天几号,于静假装随意问道,“今天几号来着?”
于军纳闷:“6月30号啊,今天不就是学期最后一天了嘛,不然我怎么会玩到这么晚回来。”
太好了,于静悄悄在心里松了口气,老天爷待她太好了,居然是把她送回到了初二的期末考试之后,这要是期末之前给她送回来,她说不定就要考倒数了。
弟弟在一旁看电视,六点这个档电视台有动画片,每天连载《中华小当家》。
于静坐在八仙桌旁,她拿出了所有初一、初二的书,准备复习,于军纳闷:“姐,都放假了,你怎么还看书?谁考完了还看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