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漾抬眸,似乎看见傅川此刻就蹲在门前,烟锅里的烟叶子烧完了就续,续满了又烧成灰。
青白的烟雾笼着他那张沟壑纵横的脸,一点一点爬上屋顶。
“后来姥姥就搬进了深山,”傅云禾仰头望向远处起伏的山峦,“她说是自己触怒天神,才会连累了孩子。每次家里人去找她,她就往更深的山里躲,”她叹了口气,“现在啊,想找到她,得带着干粮进山才行。”她脸上强挤出一丝笑。
夏漾推开桌前的旧窗,惊得趴在玻璃上的飞蛾扑棱棱乱飞。
窗外蛐蛐儿叫得忽远忽近,吵得她始终静不下心。
夜风裹着草味挤进窗缝,相纸边缘被吹得卷曲。夏漾伸手去按,忽然听见村口传来几声狗吠,惊得满院树影乱晃。
她胡思乱想一会,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傅烬野过来找他们去家里吃晚饭。
夏漾正埋头整理白天拍的剪纸照片,摆手拒绝,林煦独自去了,不到半小时就折返回来,手里多了个铝制饭盒。
“咔嗒”一声,饭盒被搁在木桌上。
夏漾从一堆纸里抬起头,正对上林煦的视线。
她坐在窗台前,悬在头顶的灯泡给她的睫毛镀了层金边,眼底的光亮得晃眼。
林煦别过脸去,手指轻敲饭盒盖子:“趁热吃。”说完转身去院里抽烟。
夏漾掀开盖子,饭盒里整齐码着金黄色的贴饼,旁边是冒着油光的山蘑炒肉,最边上还窝着两个荷包蛋。
夏漾抬头,顺着窗户,瞥了眼靠在墙边的林煦,嘴角不自觉翘了起来。
夜深了,夏漾擦着湿发过来,正撞见林煦抱着枕头往外走。她一把拽住他的衣角:“上哪儿去?”
“隔壁屋睡。”林煦头也不回。
“还生气呢?”夏漾往前凑了凑,发梢的水珠滴在他胳膊上,“我当时就该从车上摔下来!省得你老绷着张脸。”她语气带着不悦。
林煦猛地转身,枕头掉在地上:“你以为我气的是这个?”
“那不然呢?!夏漾捡起地上的枕头抱在怀里,不打算给他。
“不是!”林煦突然拔高的声音在夜里格外清晰。他一把抢回枕头,扭头冲进隔壁,“砰”地甩上门,震得窗框都在颤。
夏漾咬着下唇横了林煦一眼,扭头坐回桌前,继续做她的企划案。
月亮渐渐缠上树枝,她终于合上电脑,伸懒腰时突然小腹一紧,尿急。
老宅的抽水马桶早坏了,只能去院角的旱厕解决。
推开堂屋门,月光像冷水泼了一地。夏漾踮着脚踩过青石板,总觉得暗处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
夜风掠过老树的枯枝,在地上投下张牙舞爪的影子。她加快脚步,鞋底碾碎一片落叶,在寂静中炸出清脆的“喀嚓”声。
旱厕的木门歪斜地挂着,夏漾伸手去推,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里面黑得像个无底洞,月光只能照到门口一小块地方。她硬着头皮摸进去,突然踩到个软乎乎的东西……
“啊!”
一只野猫从脚边窜出,惊得她后背撞上木板墙,尿意瞬间消失,推门的瞬间对上一双铮亮地眸光。
“啊!”
林煦猛地从炕上弹起来,左脚绊着右脚的鞋带,踉跄着冲出门去。
“夏漾?!”
旱厕的木门大敞着,在风里吱呀作响。他几步冲过去,手机电筒的光柱在茅坑里乱晃,没有人?
后脖颈的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转身时被自己歪扭的鞋绊了个趔趄,手机“啪”地砸在水泥地面上。
他顾不得捡,冲着黑漆漆的院子里喊:“夏漾!听见就应一声!”
夜风卷着院墙边的草打旋,远处传来看家狗不安的吠叫。
林煦后颈一凉,猛地转身……
月光下,一个女人披散着长发,脸上糊着惨白的面膜,正龇牙咧嘴地凑过来:“找我?”
林煦手里的手机差点再次亲吻地面。
夏漾掀开面膜一角,露出憋笑憋得通红的脸。
月光照在林煦青白交错的脸上,混着他的磨牙声,说不出的压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