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良揽过她的肩头,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去一个无人认识你我的地方生活。”
花娘抬头,眼中浮现惊讶和不知名的情绪,“为何如此突然,我求了你无数次,你都不愿将我从斜芳院中赎出来,为何突然将我带出来?是出了什么事吗?”
后面几个字咬得尤为重。
“别想那么多,我会照顾好你的。”
“若我说我不想走呢?”花娘咬着下唇,“我生在辽州,长在辽州,父母兄长葬在辽州,我不能走。”
孙良闻此不悦,皱着眉头,耐着心哄道,“别闹。你父母兄长的墓我会安排好人打理的,你只管安心跟我走,其余的你不用管。”
平时好脾气的花娘似乎铁了心不愿跟孙良离开,孙良本就心情烦躁,花娘一闹,推搡之间一把小心打在花娘身上。
花娘捂着自己的脸,眼角含泪,眼中悲伤之色近乎要涌出,孙良只以为是他打了花娘,一时伤心难过,继续好声安抚。
花娘靠着,微微仰着头,泪流不止。
半晌,又贴上孙良,握住他的手摩挲,低垂的眼下是无尽的留恋。
孙良掀开帘子,望着外面,马车很顺利地出了城门,到了外面,二皇子接应的人就在外面,他们就安全了。
马车突然停住。
车夫老吴低声说道,“大人,有人 。”
不肖孙良掀开帘子探查,方抽出刀的老吴已经中箭倒下,胸口处冒着鲜血。
孙良抬头看着前面一群死士,心中咯噔一下,抽出手中的信号弹,砰得一声,在天空中发出巨大的响声。
孙良安抚花娘,“别担心,有我在。”
孙良下了马车,看着眼前陌生的年轻人,拖延时间,“你是谁?我不认识你,为何要拦我的路。”
面前的年轻人拿出一块牌子我,当他看清上面刻着的“康王”二字时,罕见地露出苦笑,低声喃喃道,“居然是他。”
花娘下了马车,站在孙良身旁,见到前面黑压压的人群,并不惊讶,淡淡地看着身旁的人。
孙良转头,四目相对,读懂了她的眼神,难以置信地问,“是你通知他们的?”
长久的凝视下,花娘点头。
“为什么?”
明明他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只要出了辽州,他们就安全了。找一个僻静的地方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一直都是花娘梦寐以求的梦想。
“孙良,你记得我兄长是怎么死的吗?”
孙良心咯噔一下,张嘴欲解释,“花娘……”
泪珠从眼角滑落,眼中绝望令人心疼,花娘看着眼前的人,似乎她从未认识过她,她带着哭腔质问。
“孙良,你明明知道我的兄长战死沙场,他拼出了自己的性命保家卫国,可是他连一件趁手的兵器都没有,穿着填着柳絮的棉衣,戴着劣质的铠甲冲锋陷阵。他明明可以不用死的,兄长最疼我,他说过让我等他回来。”花娘不知该恨谁,“我父母兄长皆死在外族手下,你为何你怎么可以这样做!如果我兄长还在,他必不会让我沦入青楼,遭人践踏……”
“花娘……”
孙良欲抚过她脸上的泪。
“别碰我!”
花娘眼中含恨,“孙良你好狠心!你害死了我兄长,让我沦落青楼,装成恩人出现在我面前,口口声声说心里有我,不过因我和过世的娘子长得相似,聊以慰籍罢了。”
“花娘,我心中有你。”孙良叹了一口气,看着眼前泪眼婆娑的女子,止不住心疼。
“别说了!”花娘仰面,“若你心中有我,又怎会我无数次求你将我救出青楼,你却无动于衷,你嫌弃我的身份,可你要记住,我如今的境遇有你的一份功劳。若你有一丝丝的愧疚,供出幕后之人,慰藉千万战死的将士。”
杜衡看着眼前的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倒是挺感人的。
“孙良,你逃不掉的。你以为背后的人会放过你吗?”
孙良握住花娘的手,笑着说道,“我此生有两个在乎的人,一是我的娘子,二是花娘你,我无愧于我的娘子。你我相交一场,是我对不住你。”
孙良抬眼望向远处皑皑雪山,覆盖圣洁的光。
“我此生作恶多端、心狠手辣,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孙娘看向花娘,眼中闪烁兴奋复杂,“花娘你愿意陪我吗?”
“不要——”
孙良眼中的失落转瞬而逝,袖中一道闪光,锋利的匕首刺向花娘的咽喉,花娘双眼瞪大,浑身冻僵,一动不动。
下一秒,长箭飞出,刺穿孙良的胸膛,握着匕首的手停在半空中,红色血液沿着箭矢流出,花娘捂住自己的嘴,眼中惊恐、悲伤交织。
孙良倒在地上,两眼盯着捂嘴流泪的花娘,张嘴,模糊不清的几个字。
“下辈子、下辈子……”
花娘蹲下,看着眼前曾经深爱的人,伏在他的耳边,轻声而坚定地说道,“我不会陪你下地狱,我会好好活着,来生我们亦不会再见。”
孙良眼前开始模糊,紧握着孙良的手慢慢松开,垂落在地,瞳孔扩散,依旧看向花娘。
花娘微微仰头,闭眼掩去所有的情意爱恨,伸出手缓缓合上他的双目。
站起身,腿发麻,身子晃了一下,眼睛刺痛。
杜衡握住手中的弓箭,面上带上了愧疚,“对不起公子,情势危急,我,孙良死了,无法指认了怎么办?”
杜衡自知冲动坏了公子的事情,多说无益,只能做出点补救。
“派人料理好后面的事情。”谢景恒说道。
孙良此人实在顽固,不会轻易背叛二皇子,世上无他记挂的人,唯一的花娘,他都能下死手。
情深至极,无情至极。
他一开始做好了从孙良嘴里挖不出东西的准备,圣上不理朝政,此事亦不能撼动二皇子的根本。
花娘缓缓朝他们二人走来。
“谢公子,我知道孙良身上留有一部分钱财,我知道在哪里,只求公子一件事。”花娘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孙良,“我知道他罪该万死,千刀万剐不足以平愤,但,人死了,我与他相交一场,求公子留他一全尸。”
花娘本是玲珑心窍之人,若不是家中变故,无可奈何,能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孙良对花娘是有真情的,孙良与花娘相处几年,透露出一二财富的藏处,放在马车上为了让花娘安心,花娘成功试探出了这笔没有来得及转移出去的、贪污的钱财的藏处。
临走之前,花娘对谢景恒说道,“公子观之胸怀坦荡、正气凛然,定会将这笔钱财送到需要的人手中。”
至此,斜芳院失去了一名琵琶弹得极好的女子,城郊多了一名开着食肆的女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