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离愣住,问道:“她是你娘?”
藤苍点头,踌躇少许,又摇了摇头,“也许是。”
福娃大半身子撑在桌边,伸长脖子去瞧那张简笔丹青,视线在画和人徘徊,说道:“但看上去你们长得很像啊。”
“废话,他……”
云离停住嘴,关于对方疑似灵兽的身份可不能吐露出来,就福娃这嘴,这一刻听完,下一刻全村都知道。
好在福娃还在专心致志比对,没注意到他这边的欲言又止,云离见状,舒出一口气,抬眼时,正见藤苍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
怎么了?他疑惑地回望。
对方又摇了摇头,不作声。
“这个漂亮姨姨现在在哪里?”经过些时候,福娃忽然开口发问。
藤苍从画里收回部分情绪,照旧摇头。
“不记得了。”
云离道:“有画像就好办,晚些时候我托人帮你打听打听。”
“漂亮姨姨的衣服看起来跟我们的都不一样,跟城里的人也不一样。”福娃继续说,“像仙女一样。”
“你见过仙女吗?”云离好笑地看着他。
福娃朝他哼了一声,“那些女道长不就是跟仙女一样吗?”
云离寻思有些道理,不与他多纠结,又冲藤苍道:“你介意我临摹这幅画么?”
“临摹?”藤苍不解。
福娃道:“真笨,就是抄一遍的意思。没想到罢,阿离哥哥也会画画呢。”
“不用临摹,直接拿走罢。”
话虽如此,云离还是拿过纸笔,老老实实跟着描了一张。
他画工还算拿得出手,细节方面都尽力描绘下来,只是神韵方面,大抵每个画师都有自己的创作技巧,描得像,但细看之下又有点微妙差别。
至少在他这儿,这女子的眉眼更为柔和,许是融入几分云离对自己母亲的怀念。
“原画你且收好,留作纪念。福娃,你这手怎么又弄得脏兮兮的?走,跟我去后头洗洗,都说别玩我的墨了,就是不听。”
“可是真的很好玩啊。”
云离和福娃的声音渐行渐远,藤苍收回目光,重新落回那张墨迹早已干透的美人图上。
美人眉眼如烟如黛,仿佛下一刻就要羽化登仙,可眉间总有散不去的愁绪,一如藤苍记忆里那般。
他伸出手,指尖在她额间拂过。
这样的动作,令他有些熟悉又陌生,似乎曾经的某个时刻,自己就这样做过。
“你因何而愁,又因何而亡?”
画中人没有回答,谁都没法给他回答。
藤苍静默着注视画像许久,小心翼翼将它折好,收进房中枕下。
若能感应,不妨今夜入梦。他在心里悄声祈愿。
沉默许久,他整理好心绪,关门出去。方停在来处,就见云离挽袖擦着脸上的水进来。
“福娃呢?”
“跑去抓鱼了。”
“鱼?”
云离点头,“小鱼那几个孩子来喊的,说白了就是去玩水。别理他,到饭点就会回来。”
他走近几步,惊讶开口,“你哭了?”
“什么?”
藤苍听到这话,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脸,确实摸到细微的水渍,有的已经干了,留下不甚明显的痕迹。
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你想爹娘了吗?”云离柔声道,“这没什么,我有时午夜梦回也会偷偷埋在被子里哭。”
他坐下,倒上两杯还有点温度的蒲公英茶,推近一杯,继续说:“发泄出来总比压抑着好。栀婆婆说,有些人发疯就是因为平日里累积的压力太多,却又无处散发,久而久之,就成了顽疾。”
藤苍在他对面落座,听他分享。
“心病可比一般的病症难医多了,没准儿还致死,甚至于伤己伤人。你心里要是有什么不痛快,尽管说出来,别憋着,不利于伤势。”
“我知道。”
藤苍咽下一口茶,“但对于她,我的印象还是很模糊。”
“为什么会突然想起她?是有什么契机吗?”
在云离看来,每种病症爆发都存在诱因,如果能找到关键信息,对于治疗非常有帮助。
藤苍想了想,把先前见着的景象说了。
“你的意思是,因为看到福娃洗澡?”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复杂,“可你又不是头一回陪他洗澡。”
福娃有时独立,有时又不大独立。
独立的时候,说话做事都像个小大人,压根儿不需要大人为他操心,一旦不独立起来,得让人陪他洗澡和睡觉,即便后一项是无论他独不独立,云离都会照做的事。
“不太一样。”藤苍琢磨着回答。
云离道:“那明天再让他洗一次,看看能不能帮助你想到更多的东西。”
藤苍:“……”
“没这个必要。”
“那她……”云离思索大半天用词,“还在人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