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六,雪停风止。
天白蒙蒙一片,未见阳光,老人常言,落雪不冷,冷的是融雪。
深谙此道的云离在出门前狠裹了几层衣物,冲还在后院跟狗玩的福娃交代好几句话,领着藤苍出门。
刚走出不过十余步,云离抬眼看身边人,关切道:“你的身子真的没问题吗?从这儿去钟楼可有点距离。”
“无事。”
藤苍眼神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一棵载着好些白雪的树上,问道:“这是什么树?”
云离顺着问话看过去,瞧了小半会儿,回答:“好像是桃树,等开春之后就会开花,粉嫩嫩的,很漂亮。”
“桃花?”
“你没见过吗?”
藤苍摇头,“你家是不是也种了桃树?”
“嗯。”云离一脚深一脚浅地走着,“我没跟你提过么?对我们来说,桃木能驱邪除魔,自然是多多益善。”
“我没听过。”藤苍说。
“那你现在知道了。”云离笑道。
正如云离所言,钟楼离得着实不近,一路走走停停,约摸快两刻钟才望见约两米高的小石楼。
“你先在这儿稍等,我去跟守楼的大叔说两句话。”
藤苍不言,等在原地,不多时,云离回来,带他过去。
似乎是许久不见生人,守楼大叔在带路时不由得多看了藤苍两眼,在云离即将发难前,又很快收回视线。
到得目的地,大叔指指钟楼旁边的小锣,向云离他们打手势,示意他们如果有事可以敲那个锣找自己,而后拔布离开,待走得远些,又转头朝藤苍这儿望来。
钟楼占地不多,约摸就四五方大小,眨眼就能绕完。
整座钟楼以一大块厚石板做底,四根粗石柱撑顶,没太多雕饰,只在朝东的两柱间立了块浮雕,浮雕上刻着‘斗法’二字,因着风吹日晒,雕刻已有明显磨损。
“原来这就是斗法亭。”云离感叹。
“斗法亭?”
云离点头,“我是听栀婆婆说的,说是为了纪念当年那年斗法而建。托你的福,我也算是见着一回实物。”
“你们这里不常来生人?”藤苍忽然发问。
“算是罢。怎么了?”
藤苍摇头,“纯粹觉着那人格外关注我。”
“也许是因为你气质出众罢。”
“是么?”
“当然。”
藤苍笑了下,将注意力投在那口青铜钟上。倏然,他浑身的血液沸腾起来,耳边由轻至重地响起钟声。
“呃……”他无意识低吟一声。
周遭本就安静,饶是再细微的声音都异常明显,更不提就站在他身边的云离,云离连忙看来,询问缘由。
“是太累了吗?你的脸色有些发白。”
“他很开心。”
“谁?林见!”云离急忙扶住对方摇摇欲坠的身躯,“你还好吗?”
藤苍呢喃道:“这场斗法,他们似乎很开心。”
“开心?你在说什么?”
藤苍双眼渐渐失神,“为什么会开心?”
云离一头雾水,但很快开始翻找起随身小包,倒出一颗丹药就要喂给对方。
藤苍丝毫不见反抗,呆滞着吞下药丸,经过些时候,目光逐渐聚焦。
“你还好吗?”云离再度发问。
藤苍缓缓偏头看他,“发生什么事了?”
意识到什么,他稍稍动了动身子,云离觉察动作,收回手臂,回道:“你刚才有点不对劲。”
“不对劲?”
“你感觉到了什么?对了,你刚才说他们斗法的时候很开心。”
“是我说的?”
云离用力点头。
藤苍疑惑,重新看向那口陈旧大钟,一脸茫然,过去一会儿,说道:“我好像看到了几个画面。”
“然后呢?”
“有两个人在打斗,似乎还在说话,但我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只是,”藤苍眼底满是困惑,“他们似乎心情还不错。”
云离惊道:“可仙魔之间向来势同水火,难道真像栀婆婆说的那样?强者的世界跟我们完全不一样。不会罢?”
“你认为不会吗?”
“我不知道,这很难想象。”
藤苍久久望着那口钟,未置一言。
再过去些时候,藤苍出声,决意回去,云离答应,同他一道离开。
走出片刻,不见那守楼大叔半分踪影,云离也没太计较,继续前行,顺道向藤苍问起今天的晚饭。
待两人身影渐行渐远,躲在小屋里的大叔放下手中细毛笔,小心捏起这张墨迹未干的画像。
想到什么,他很快把画像放下,起身往更里的房间走去,稍许,他去而复返,手里多了一卷小画轴。
大叔近乎虔诚地展开画卷,摊在那幅才完成的画纸旁,目光来回偏移。
新画上赫然是长身而立的藤苍,至于那卷轴,画的是一名罩面纱的女子,端详之下,能发现藤苍与她的眉眼之间有几分相似。
圣女姐姐,是你回来了吗?他在心里小声问。
下一刻,他忽然发狂般撕碎藤苍的画像,无声地嘶吼几声,嘶吼过后,垂着肩膀贴上那幅圣女图,紧紧闭上眼,一动不动。
*
“那个人,他不会说话吗?”一段路后,藤苍倏然出声询问。
“你说谁?哑叔吗?据说是天生的。说起来也怪可怜的,他家里就剩他一个人,身体也不好,村长才安排他到这里当看守,好歹有口饭吃,有个地方住。”
“他的家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