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光蝶层层叠叠,由明入暗,渐显鲜亮,鲜亮之后,那隐匿的黑袍人很快展露。
殿中几人一应而上,离得最近的人觉察他神色不妙,敬声问出缘由。黑袍人冷哼一声,霎时,屋内数盏琉璃灯尽爆,裹挟两声殿外守卫细碎的闷哼。
“太弱了。”
黑袍人平平发声,言毕,先前发出声响的守卫颈骨断折,被其余黑甲守卫拖走。
“已处置,还望少主息怒。”站在黑袍人右侧,方才问过问题的人恭敬行礼回复。
见小殿下一言不发地坐上中央的高位,他摆手让其余几人下去,又接过侍女奉上的托盘放好,在小殿下举杯饮血果酒时问道:“照少主您方才之意,魔尊仍旧存活?”
小殿下的杯子停在唇边,想到什么,抬起手,将杯里残留的酒液倾倒在地,几滴水珠溅起,晕湿对方一小边裤脚。
“难喝。”
随后,小殿下凑近几分,淡琥珀色的眼眸微微上扬,笑道:“你在说谁?魔尊?本尊才是魔尊。”
笑意丝毫不入眼底。
对方自觉失言,单膝跪地,垂头不语。
过去一会儿,小殿下冷哼一声,“去!换套新衣服再来伺候本尊。”
“是。”
“对了……”
手下脚步一顿,转身等待新命令。
“我饿了。”
“是。”
小殿下伸了个懒腰,斜斜倚在柔软舒适的座椅上,宽大的兜帽外沿遮住他大半张脸,看不清当前神情。
*
藤苍用力闭了闭眼,试图将自己从午睡存余的困意赶走,简单调整过身后的枕头,半靠在上。
“进来。”
刚被映在门上的身影一愣,缓缓推门而入,说道:“我还没来得及敲门。”
“我听到了你的脚步声。”
云离笑了笑,把手里的托盘放下,照旧是一碗熟悉的乌漆墨黑的药,并一个装着两块杏脯的小碟。
药气飘飘忽忽,透进藤苍鼻间,他稍稍皱了下眉头,说道:“又要喝?”
“不喝药怎么能治好病?别忘了,你身上可还藏着七星草的毒。”
藤苍撇撇嘴,接下他送来的碗,眉头纹路更深,两眼一闭,将药一饮而尽,而后飞速塞进杏脯压味。
云离饶有兴味地看完全程,伸手收碗时,脸上笑意未减,看得藤苍不免疑惑。
“你到底在笑什么?”
他似乎不止一回见过对方展露这样的表情。
云离道:“没什么,就是觉得挺有意思。你这人看上去人高马大,没想到居然这么怕喝药,感觉很有反差。”
藤苍回答:“我并不认为自己无坚不摧。”
“人嘛,或多或少都会有弱点,这是常态。”云离说,“你别误会,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
藤苍不语。
云离又瞧了他好一会子,确认对方没有生气,再度开口问起晚饭。
“我有的选?不都是你做什么,我吃什么吗?”
“那你有没有特别想吃的东西?”云离低头看手指,嘴里嘟嘟囔囔,像是在算着什么,继续道,“还有十余天就要过年了。”
“过年?”
云离诧异,“你连这个都忘记了吗?这可是一年当中最重要的日子。”
藤苍摇头,心里默念着这个词,不多时,脑袋里传出疼痛,几块残碎光影闪过。
“林见?你还好吗?”云离注意到他脸色有异,赶忙凑近询问。
藤苍摁着头,神色痛苦,不知是汗还是泪的水珠自他眼角滚落,砸在云离手上,烫得他一个激灵。
云离愣住,又唤了他两声。再经过些时候,藤苍情绪逐渐稳定,开口道:“看不清楚。”
“是眼睛吗?这是几?”
“一。我说的是记忆,不是五感。”
云离默默收回手,“是因为过……”
后面那个字,他用哼哼声唬弄过去。
“大概罢。”藤苍看着他的表现,心情逐渐平和下来,“随便它。”
“这怎么能随便?只要有一点点线索,我们都不能放过。”
“我说晚饭,随便做。”
云离顿了顿,“那你的记忆呢?”
“再说罢。”
“也对,强行去想这些,反而可能适得其反。”云离琢磨几许,“那你继续休息,我还有事要忙。”
藤苍应了一声,目送他离开。
直到晚饭上桌,藤苍才明白过来云离为什么要特地来问他想吃什么。
因为今天的菜,相较印象里的来说实在是有点太素。
一贯的两菜一汤,能够上荤字的就是那碗鸡蛋羹,且一半落进福娃碗里。菜是腌菜,咸脆微苦,藤苍不太能接受这种风味。
汤是豆腐汤,豆腐下锅前煎过,所以汤里略带点油星,虽然是菜油。
福娃牢牢握着手里的木勺子,往嘴里送进一口混杂鸡蛋羹的饭,注意到视线,好奇望来。
“你干嘛?”
藤苍被这么一问,脸色倒是没什么变化,回道:“随便看看。”
福娃不解,但架不住饭香,又重新低头吃饭。云离伸筷子夹腌菜,恰同他对上眼神,一脸泰然自若。
福娃吃完就去找自己那条大黄狗玩,留两个哥哥坐着。等他离开好一阵子,云离小声发问:“你是不是不爱吃?”
藤苍不置可否。
“那些食物得留着吃到春天,所以得省点,我还预想着过节的时候再吃顿好的。”
“我从没受过这种委屈。”藤苍说。
即便是失忆,但他的味觉没出现太大问题,分得出好坏。
“那……”
云离语塞。
藤苍道:“过节就能吃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