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正疾驰在去往繁城的大道上。
文檀连夜向平葭宫上书,为端木舒和文季请求进见,两人今日一早便启程了。
昨日文季回到予中,虽然与文檀见面便生了一番争执,但其后祖孙又有相谈,关系似有缓和。
其实文檀并不愿随文耀出城,所以文耀才有用药之举,而且其中恐怕还有君上故意纵放的缘故,文檀的处境着实也很为难。
他若就此一死了之,反倒是最轻松的,不过好在他还有意弥补,没有撒手把这烂摊子全丢给文季。
不过端木舒也不想劝解文季什么,毕竟文檀从前对文耀的偏爱和放纵是事实,文氏有今日的局面他也脱不了责任,她又怎么能轻飘飘几句就试图抹去文季心中的不平。
想到这里,端木舒将手肘支在案上,撑着脸歪头看旁边的文季。
文季目光略微躲闪一下,而后迎上来:“怎么?”
端木舒眨眨眼:“就算这轻车狭窄,你是不是也坐得太近了?”
文季不作答,只是低下头,又抬起手腕,略嗅了一嗅,然后轻轻道:“换洗过了。”
看他的样子,端木舒忍不住玩心大起:“我闻闻。”
她说着扶案跪起身,凑过去。
就在这时,本就因疾行而不甚平稳的马车忽然一个剧烈颠簸,端木舒瞬间失衡,向前一头扑进了文季的怀中。
脸颊擦过文季的颈侧,下意识伸出的手按在他的胸膛上,端木舒一时僵住。
胸腔下渐烈的搏动透入掌心。
因方才的突变而一时凝滞的心神被这心跳重新鼓动,她慌忙拿开手,胡乱地在文季身侧寻找着支撑点,试图从他怀中爬起来。
但是她的腰突然被结结实实地环住了。
文季将她更往怀中带了带,温热的呼吸拂过,端木舒只觉耳畔的热度飙升。
虽然是在紧闭的车厢中,没有旁人看见,但这样子,大约也是很不像话的。
端木舒闪过这个念头,却到底还是不想挣扎。
文季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他垂下头,埋进端木舒的颈窝里,低低地唤一声:“阿舒。”
紧贴的胸腔在这一声中轻微震颤,脖颈上有毛茸茸的触感,带起似有若无的痒,按在腰后的手也隔着衣衫渐渐透来体温,所有这些感觉都如此清晰地传递过来,抓挠着她的心。
“干,干嘛。”她的声音在发颤。
文季的声音闷在她耳边:“还好你没事。”
端木舒默了一下,嘟囔:“怎么还在想这事。”
“我只是很后怕。”
“我不是跑不了,是我不想看到文耀占据予中城,冒这个险是我自己的决定,又不是你安排的!”端木舒伸手把文季的头托起来,扶住他的脸让他直视自己:“现在予中拒退文耀,君上就不得不酌情恕罪,事情眼看着就要落定了,不是很好吗?”
说到现下的情势,文季的脸色稍稍轻松了些:“嗯。”
端木舒双手下移,大胆地环住他的脖子:“而且我正好借这次机会,在族里立立威,也算是收获不小了。你是没看到族公们回信给我的言辞,透过帛书都能想见他们满头冷汗的样子。”
大约是因为她的动作,文季的耳根微微红起来,目光带起暖意:“阿舒思虑缜密,有勇有谋,我自愧不如。”
“你就别想着和我比了。”端木舒下巴略微一扬:“你只要相信我,拍好我的马屁,哄我开心,就万事大吉了。”
这语气透出少女的娇蛮俏皮,眸中闪着小小得意,文季忍不住轻轻笑起来:“好。”
半明半暗的车厢中光线暗昧,柔和了少年已有些锋利的棱角,使他的面容显得愈发温文俊雅。这一抹笑意像浮羽扰动碧水的柔波,清浅地氤氲开来,让端木舒的心也好像浸在一汪春水里,茫茫然地浮沉。
就在这失神之时,一个吻突然就落在了她的眉间。
心如惊兔,端木舒下意识几乎要从文季怀中跃起,但文季的手按住了她的脊背。
端木舒瞪他:“你!你这是偷袭!”
文季面上更红了,但他的眼神倒没有败下阵去,一本正经道:“兵法说‘攻其不备’,又说‘机不可失’。”
“你这是强词夺理!”
文季又笑起来,端木舒的目光从他的眼睛,移到那上扬的唇角,一闭眼,就将唇印了上去。
然后她飞快地撤开,咳一声,强作镇定道:“我这叫‘以牙还牙’!”
文季从怔愣中回过神,叹气:“阿舒,这至多只能算是‘礼尚往来’。这份回礼,我很喜欢。”
端木舒伸出两只手胡乱地捂住他的嘴:“从现在开始不许你说话了!也不许笑!”她鼓起腮帮做个气鼓鼓的表情,哼一声:“我要对你凶一点,不然你简直得寸进尺!”
文季任由她盖住半张脸,唇和呼吸温暖柔软地印在她的手心,望着她的目光灼灼。
端木舒觉得,应该把他的脑袋整个罩起来才行。
正这么想时,车旁追上急促的马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