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氏的姝君?”文翟向前走了两步,脸色变得铁青:“商贾也就罢了,你还把端木氏的姝君,带进了予中城里?岂有此理!”他一挥手:“来人!还不快送姝君出城!”
院中护卫围上来,端木舒伸手,亮出凤血:“阙公恕罪,小女不但不能走,从今日起,还要接管予中城防。”
文镇在旁道:“我已经验过,姝君手中的确是凤血无误。”他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张卷边的信笺:“这是少主亲笔的书信。”
文翟抖着手展开看了一眼,长须发颤:“简直不像话!简直不像话!竟然把凤血交到端木氏之人手中!我绝不许这样胡来!”
文镇道:“叔公,凤血乃是威伯所赐的信物,怎可不认?”
“我替家主坐镇予中,除非有家主之命,想让我对端木氏的丫头俯首听令,休想!”文翟一甩手:“其他的人,你们有能耐尽管去弹压,我亲领的两部守军,谁也别想动!”
“叔公!”文镇上前急道:“叔公麾下的两部把守正门,正是关键之处,怎可与别处不同调遣?”
文翟却一转身:“不必多言!”他朝左右道:“我不能把姝君请出予中城,但请出我的府邸,总还是可以的吧?都愣着干什么?”
护卫们又围拢过来,但端木舒巍然不动,她已经听见了门外的骚动声。
有人冲进来:“阙公!有人闯进来了!”
文翟又回转过来,拧眉:“怎么回事?”
端木舒听见身后纷乱的脚步声愈来愈近,她不必回头,从文翟逐渐慌乱震惊的神情看,也知道是怎样的情形。
她望着文翟,悠然道:“阙公不必惊慌,我只要阙公手令一封,绝不为难。”
闯入的人群围拢上来,将前庭塞得满满当当,领头的正是江彦。
予中城的情形同曲离相似,城里居住的大半不是族裔,便是家臣仆户兵卒等眷属,因此守备主要放在城防,城中的巡卫并不森严。
江彦刚进城,便去收拢了那些行商带来的人手,带着这些人突破到文翟的府邸,实在是轻而易举。
文翟环顾一圈:“这些是……”
端木舒道:“这些都是端木氏的属兵,他们不识得阙公,实在是冒犯了。”
文翟后退了两步,退到府中侍卫掩护之下:“端木氏的属兵是怎么进到这予中城里……”他话未说完,忽然惊觉:“那些商贾?你们假借商贾之名,实则暗中调兵?”他猛地伸手指文镇,怒视:“蠢货!引狼入室!”
文镇脸上也有些为难,但他到底还是说:“少主信中有命,姝君之言同少主令,姝君又持有凤血,还请叔公莫要再固执。”
端木舒点头,道:“而且小女也实在不想弄脏了阙公的院子,这个季节雨水少,不好刷洗。”
文翟的眼睛从江彦的刀锋上扫过,胡须抖了两抖,哼一声:“姝君想要我的手令,我自然也可以写。不过,难道姝君以为,靠这些顽皮伎俩得了信物手令,文氏将卒就会心服意诚地听你号令?”
端木舒笑道:“多谢阙公指点,小女也不敢肖想能支使您手下亲信。我不过是想让阙公放他们回家休整一阵。眼看着正赶上春播,回去与家人相聚一番,总不是件坏事吧?”
私兵都是从属地里募集的军户,这些人为主家作战,他们的亲属就在主家的属地中耕作生息。端木舒所谓放他们回家,就是将他们放出予中城,散回予中的乡下。
文翟斥道:“荒谬!缺了这两部,你要如何守卫予中?就靠那些商贾带来的零碎人手来填补?”
“有这两部,就一定能守住予中吗?”端木舒盯着文翟,冷然:“若来的人是明伯,予中的城门,守得住吗?”
听她这么问,文翟的面色变了一变。
果然,这予中城里,许多人对文耀的态度,想必还是含糊不清。这样的守军,又怎么敢用?
旁边文镇已经吩咐人取来了笔墨,端木舒也不再与文翟多言,道:“阙公也不必费心了,只管把手令写了,小女自有安排。”
端木舒从文翟府中走出时,文翟的手令已在手中。她将那封帛书细细看了两遍,遣词用句没什么不妥之处,于是小心卷起,递给文镇:“你现在就去传令,今日日暮之前,我要文翟手下的兵卒全部遣散出城。”
文镇没有二话,简短应一声,接过帛书转身便去了。
端木舒转过头,看看文翟府邸的大门,此时门已经紧闭起来,从外看不出府邸里面的情形。
端木舒问身边的江彦:“除了留下看守文翟的人手,我们自己还有多少人能用?”
江彦道:“目前为止,还有三百二十二人。”
“先让他们去顶上城门的守备吧。”
江彦点头:“是。”他犹豫了一下,道:“只是这人数还不够一部,这样一来城门防守太过薄弱了。”
端木舒将手摊到江彦的面前:“文书都收缴来了没有?”
“都在这里。”江彦从腰后解下一个布囊来,解开束口,里面全是折叠得整齐的帛书。
端木舒伸手进去掏出一叠,一一展开验看,落款的圆印虽然乍一看相同,细看却有微小差异,显见得不是同一方印章。
她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借这生意发财的不止衍伯一人。”
“姝君是否要传信?”
“不必。”端木舒三两步跳下石阶:“我早已借韩奇的文书,传信回去敲打了一顿,既然被敲中的人不少,想必他们给我送来的人也不会太少。”
江彦快步跟上:“若姝君是在莘里传的信,那算算日子,该快要到了。”
端木舒抬头看着天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样一来,要应付文耀,总算还有些把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