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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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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规矩晌午可不能用呀,不然非捂严实了,俺怕饭没吃完,发汗把你铺子给淹啦!”

“照这么说,大家都捂严实了,指不定繁城都给淹啦!”

人群又你推我搡地笑闹起来,集市气氛一时热腾得如午后天气,只有那廷吏寒了脸,举着鼓槌往人群头上敲,大叫:“放肆!放肆!这是君上亲笔所书,谁敢随意玩笑?!肃静!肃静!听我一条条说!”

人群被他的鼓槌敲得四避,而后终于安静下来重新聚拢。廷吏点着那帛书,开始逐行诵读,但是他的声音不够高,在食铺这里已听不清。

老板娘热闹还没凑够,伸着脖子:“大点声呀!”

端木舒直起身来一拍桌案:“老板娘,还做不做生意了!”

烛儿拉住她的袖子:“姝君,小声些,您忘了自己是逃课出来的?回头让主君知道……”

端木舒重又坐下去,挂着脸:“知道就知道,反正移风易俗的这些破规矩一施行,以后我也不用上课了。”

她的遣词惹得烛儿直皱眉:“什么破……您小心着点儿。再说,我也没见那里头有哪一条免了您的课,您又在唬人了。”

烛儿这个“又在唬人”的点评,令端木舒很不满意:“你不能光看字面上的意思!你想想,晋国有哪一条律法说,女子不用习武?”

晋人还是山民时,不论男女都弓马娴熟,开国之初军队中也不乏女兵女将,但到了如今,女子舞刀弄枪算是稀罕事了。

烛儿被她这话问得有些迷糊:“这能一样吗?”

“怎么就不一样了。不就是依着昱朝大律,定死女子不得入行伍,久而久之,就没有人家让女儿习武了。”端木舒摊开双手,作无可奈何状:“现在移风易俗,女子愈发是这也不许干,那也不许干,还读那么多书做什么?”

烛儿听了,没再反驳,但嘴上还是不服气地嘀咕:“就您那些搁着正经课业不做,整天偷偷揣在怀里的《远岚野事》之类的杂书,不读也罢。”

端木舒回给她一个看难雕朽木的眼神:“我这是饮水思源懂不懂?再说了,那些都是记载先祖日常的珍贵古籍,怎么能算是杂书?”

说话间,老板娘已经走过来,弓着腰看着这两个略有些古怪的客人,小心翼翼:“方才两位小娘子说不饿,只先坐会儿,我就出去看看热闹,真是不好意思。两位小娘子要点什么?”

午后炎热,灼风吹过来,集市上的各种气味混杂在鼻端,的确令端木舒毫无胃口。刚才不过是为着那移风易俗的诏令心烦,不想看老板娘在外纠缠。此时老板娘这一脸的局促,倒叫她有点过意不去,只得硬着头皮,要两盏酸汤米粉。

米粉上得倒快。老板娘把粉端上桌,一手扶着案角本要站起来,停顿了一下又抱着她的旧托盘跪坐下来:“两位小娘子,方才听你们似乎在讲律令的事,那你们知不知道,这移风易俗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啊?”

端木舒恶狠狠地将筷子戳进碗里,用力翻搅:“移什么移?晋国自有几百年的风俗,为什么非要往北边的移!”

老板娘惊诧:“是要咱迁到北边去住?”

烛儿看着端木舒那坨被搅得纠缠在一起的粉,对老板娘这好问的劲头叹了口气,道:“那倒不用。君上这旨意是说,往后大到婚丧嫁娶,小到衣食住行,都要跟北边那些诸侯国们学他们的规矩。谁要是还用咱们那老一套,就该受罚啦。”

老板娘从牙缝里倒吸了一口气:“我听说北边的人,干什么事都是这样那样的规矩,多得叫人记都记不住,要拿好多竹简录下来。我们那条巷加起来都识不出一条竹简的字,那不都得等着挨罚吗?这咱可受不了哇。”

这话让端木舒来了劲,她啪一声放下筷子:“就是!咱们原本日子过得好好的,这不是平白折腾人嘛!”

“北边那些人,整日‘南蛮’‘南蛮’地叫,把咱们当野人似的。”烛儿说着压低声:“君上每隔几年就要去帝都朝觐,想来心里颇为不平吧。”

几百年前武帝开立昱朝时,晋人的先祖为平定南境立下功勋,受封为晋伯。但这个偏居南境的伯国因着民风奔放,向来被北边一众自诩知礼仪谨教化的诸侯们所鄙夷。

“南蛮就南蛮嘛,我还觉得他们是北怪呢。北地诸侯里那么多弹丸小国,”端木舒捏着指尖,比着指甲盖大的那么一小块:“有些还没我们一个郡大。就靠装腔作势撑场面,耍些口头威风,理他们作甚。”

“您是不在乎,毕竟您恨不得钻回山里,过老晋人那种采野果剥鹿皮的日子呢。”

端木舒忽略烛儿话间的促狭:“总之,凭什么他们觉得不好的,我们就要改。要是什么时候他们觉得我们的姓氏不好,我们把姓也改了给他们当孙子不成?”

烛儿提醒她:“咳,您可别忘了,姓的确是改过了的。”

立国之初,武帝为晋国公室赐姓“宁”,随后晋国的贵族们也纷纷从北地官文中选了字来替换原有的姓氏。到如今,晋人的姓氏已经同北地无异了。

“端木氏的姓可不算改了,是循了音的!哪像他们那些……”

端木舒话还没说完,烛儿一只手已经挡在她面前,眼神往旁边的老板娘身上瞥。

老板娘听她们这几句来往,尤其是听到“端木氏”,神色已经着慌,见烛儿的眼神,忙拎着托盘站起来:“我突然想起锅里还煮着汤呢,该溢锅了,得赶紧去看看。两位贵客慢慢吃,慢慢吃!”说着逃也似的小步跑开了。

烛儿看着老板娘的背影,放下手,压低声:“您可少说两句吧,还‘他们’,也不想想您这连带着瞧不起谁呢?”

端木舒哼一声:“谁学北地人学得忘了根我说谁。”

自家姝君在这件事上,比之世族中最守旧的老骨头们也不遑多让,烛儿彻底放弃同她争辩:“我看这移风易俗还是赶紧推行的好,让您跟那些北地姝媛一样老老实实待在府里,就您这口没遮拦的劲,在外头一天要把人吓死三回。”

“别再说那四个字了!”端木舒捂住耳朵:“我听见就头痛。”

“头痛正好赶紧回府歇着,也不知道这大热的天您折腾些什么。”烛儿说着捂住胸口,作出一脸可怜巴巴的模样:“回头被主君发现,拖累可怜的烛儿我和今日轮值护卫的兄弟们。主君心疼您,可不会心疼我们。”

端木舒放下手,她又转头看了看那边还在进行的宣讲,又将目光挪向宫门:“不行,我今天一定要等到——”

她话还未完,朱红的宫门忽然裂开一线,缓缓开启。

一队身影从门洞的深晦中穿出。

踏入日光下的一刹,鎏着金纹的银甲熠然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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