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找你算账。”郁总语气森然:“你背着我找得那个……奸夫。”
他这两个字说得尤其切齿:“是郁致?”
恼羞成怒的郁朝云,居然当面和顾鸢翻起了旧账。
*
面对郁朝云突如其来的质问,顾鸢睨了对方一眼。
刚刚苏醒的虚弱渐渐褪去,顾鸢重又捡拾起了他那多情的皮囊装扮——几分钟前的疲惫与虚弱恍惚幻觉,被他自己坚决而残酷地踩碎了。
“和自己小叔争风吃醋的感觉如何?”
明知这些话伤人得很,顾鸢偏就喜欢说,“他可比你会讨人欢心多了。”
郁朝云少有会在顾鸢面前放纵自己的情绪。换做平日,他多半是当听不见这些话;若是对方说得过于扎心,至多会冷笑着让顾鸢闭嘴。
可今天,一切都尤为不同。
“别在我面前提郁致,他对你算什么?”
郁朝云从不主动探究顾鸢的生活,自虐似的忍耐着自己;唯独对这人的薄情看得透彻:“消遣?”
顾鸢墨色的眼,渐渐盛满了兴味的笑意。
“或者更重要。”他轻声说着,“自从有了他之后,你就乖多了。怎么?你这样的人,也怕被我抛弃吗?”
顾鸢听见门外由远及近的熟悉脚步声,却并不在意:“你和他真的很像。郁总,你有没有在意过,你对我不过是一个更加年轻的替代品?”
郁致的脚步,停在了门外。
老男人曲起指节,轻轻敲了三声,仿佛并没有听到自己的情人与侄子的对话。
他心绪稳定,更甚于家中年轻的小辈;进门后甚至神色如常地同侄子点了点头。
“干嘛和朝云吵架?”
郁致把保温杯塞进顾鸢手里,“输液冷不冷?喝点睡,等会儿我们送你回家。”
他俩之间有股旁若无人的氛围,只需眼神的略略交错,便让屋内的第三人多余起来。
在郁朝云面前的顾鸢,是一只游离在正常世界之外的艳鬼;陷于情欲的泥淖中只需欢爱滋养,无论被怎样恶劣的对待都不会受伤。
而在郁致面前,顾鸢额外多了些人气——起码是个手指冰冷着的,需要旁人掌心捂暖的病弱青年。
他理所当然地任凭郁致细致地照料自己,那双眼又笑盈盈地勾搭着对方的侄子。
在遇到顾鸢之前,郁朝云对于爱的认知全然来自于浅薄的年少传闻。
那些书中的文字,那些长辈嘴中的言语,总把这样的情感描绘得熠熠生辉,仿若是世上最为光芒万丈的事物。
可顾鸢教给郁朝云的情爱,却全然阴暗;是怀疑嫉妒和冷漠;是从头至尾的不忠与忽冷忽热的搁置。
或许这些不是情爱;只是来源于这人的纯粹折磨。
但郁朝云今夜知道顾鸢出事后,直接将生意上的合作方撩在了酒局上。他甚至动用了一些关系,硬是要让今天那几个小孩儿蹲几年牢。知道这件事的人都觉着郁朝云疯了——郁朝云自己亦如是。
只有顾鸢不在乎这些。他还在郁总面前大大方方和对方的小叔调情。
郁朝云甚至没有骂对方没良心的力气。
他自己清楚——只能怪自己犯贱。在能放下身段与面子的郁致面前,他至多算个多余的无趣玩具,站在这里不走大抵还被顾鸢厌弃。
“我要回去。”
吊完水后,顾鸢无视着叔侄俩之间紧绷着的僵硬气氛,撩着头发懒洋洋地问:“你们谁送我?”
叔侄俩谁也没有谦让的意思——郁致甚至更把自己当做男友些,贴心地替顾鸢披上了外套。
郁朝云慢了一步,眼看着顾鸢的注意力全然落在别人身上。他并不太过嫉恨,只是微微咬紧了牙。
他心知肚明。
——顾鸢故意不想端平叔侄俩的这碗水。
折腾了一夜没睡,搁下生意又欠了人情,得罪了一大批人的郁总,阴沉着脸给自己的情人与叔叔当司机去了。
到了楼下,顾鸢依旧不许两人送自己上去。
他先亲了下郁致,对方轻声嘱咐了几句,体贴地替顾鸢理好衣服。
顾鸢下了车,走到驾驶座外。郁朝云甚至没有摇下车窗,隔着玻璃与他冷冷地对视。
“那算了。”
顾鸢站直身子转身就走,半点不给郁总后悔挽留的机会。郁朝云拧紧眉头,正要跟着对方上楼,郁致却已恢复郁家人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样。
“别跟上去,小鸢不喜欢有人去他家。”
他从后座放置的文件夹里拿出顾鸢的病例:“既然现在他选择了你,那你就要担负起责任来。”
郁朝云接了文件,却没有看。
“在意我和他之间的事?”郁致淡淡地说,“不必浪费时间。他现在只是和我玩玩。”
他无意与侄子过多解释,只是心想。
如今,自己失却的一切。
——都是自己应得的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