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萧姝和少数信任的朝臣之一,心思如发,掌管刑部这些年,最擅抽丝剥茧,提审探案。
杜若衡进刑部,还是萧姝和点的。
这还是几年前的事了,萧姝和尚未及笄,同萧景一道去御书房给建安帝送点心。建安帝正在看官员升迁考核的折子,萧姝和瞄到了杜若衡的名字,随口说一句“这人做事认真细心,一丝不苟,去刑部办案岂不正好”。
建安帝对杜若衡不了解,见萧姝和特意提及此人,就多问了两句。
杜若衡是寒门出身,不到三十便是二榜进士,为了青梅竹马的妻子拒绝了不少高官上司“赏识”,勤勤恳恳的在翰林院熬资历,有幸补缺给萧晟、萧景上过两次课,萧姝和也遇上过一次,旁听了半个时辰,得出了这个“认真细心、一丝不苟”的评价。
建安帝听了后,大笔一挥就让杜若衡补了吏部的缺。
因为他办事细心,不怕得罪人,几年下来,但也是破了不少案子,靠自己升到了刑部左侍郎的位置。
杜若衡撩了撩衣摆,对着萧姝和弯腰跪了下去,行了一个臣子礼:“微臣参见殿下,不知殿下为何突然召见?”
“杜卿请看。”
萧姝和让人起来后,将户部的账册与工部的记录册、季大人抄录的纸张一并推过去,“你先看看这些。”
杜若衡躬身接过,仔细看看。
“本宫怀疑,江南有人借那水患修堤之名,贪墨银两,虚报劳力,甚至……”她喉头动了动,“暗中屯兵。”
闻言杜若衡瞳孔一缩,手上翻阅的速度更快了。这越看,他的眉头皱得越紧。
半晌,他合上册子,声音沉重:“殿下明鉴,此事绝非一两人所能为。从户部到工部,再到江南几州地方县镇,已经结成一张巨网,可见背后势力不可小觑。”
杜若衡顿了顿,他偷看了一眼萧姝和的面色,继续推测:“对方若是想屯积私兵,其中消耗的粮草银钱不知凡几。且家家户户都有户籍登基造册,不可能凭空消失那么多人,同时还需要有这个地方能足够隐藏这些人的行踪。”
“如此看来,江南年年水患,并非天意,而是人为。”
只从这只言片语的信息中,杜若衡总结的猜测,几乎同萧姝和预想的一样。
江南水患,朝廷势必要拨钱拨粮,且水患冲垮沿途村落城镇,水患又总是伴随着疫病发生,修建堤坝又要招收壮劳力,少了一些村名、灾民,在很多人看来也是正常。
因此,谁又会注意到,有多少人消失了,其中又有多少是壮劳力呢?
“那本宫就先破了这张网。”萧姝和眼中寒光凛冽,她看着杜若衡:“能有这么大手笔,还能将实情掩盖这么多年,必然不会是普通小官。”
杜若衡会意,他犹豫片刻,还是直言道:“若涉及朝中重臣,恐需更多证据。”
“无妨,你放手去查便是。”萧姝和望向窗外,烈阳当空:“本宫会让人从旁协助你,工部尚书季大人是本宫的人,若是有需求,尽可找他。”
杜若衡拱手,郑重应了一个“是”。
——
檀言昭的剑尖滴着血,脸上也沾上了几点血渍。
烈阳下,那点血渍很快就干涸在他脸上。
檀言昭的面前横七竖八躺着二三十具尸体,都是伪装成灾民的刺客,这已经是他们沿路清剿的第三波假灾民了。
他手下的人正在检查这些人的身体,突然“咦”了一声。
“檀将军,你看。”
亲卫掰开假灾民紧握大刀的右手,手指粗犷布满茧子,握着的大刀像是刚开刃的新刀。
檀言昭皱了皱眉,上手摸了摸假灾民的茧子,又打开他的左手放在一起做对比,仔细看了看后又捡起大刀看了看。
大刀就是最基础的长刀武器,是军中最常见的制式武器,可刀身上并没有任何留下官家印记。
这是一把私制的军中用刀,假灾民的双手都布满茧子,看茧子分布并不是常年握刀行成的。
檀言昭回忆了一下,这些假灾民进攻时,一招一式都有些眼熟,带了些军营之中的感觉,却并没有训练很久。
比起第一次遇上的假灾民刺客,这些人更像新兵蛋子。
在他垂眸沉思时,一名年约四十的亲卫疑惑出声:“小将军,他们手上的茧子,瞧着像是常年握农具磨出来的。”
说着,他又脱掉了几个假灾民的鞋子,与衣服,观察着他们的双脚与后背,最后肯定道:“将军,这些人都是常年在田中做活的百姓。”
在成为檀老将军亲卫前,他也曾是个土里刨食的,对这些茧子、晒痕如何形成的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