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扶楹点点头,抓住云涧的束袖,一路小心顺利地经过,眼见就要穿过去,忽然耳边一阵疾风,云涧反手拉过她,却不知何时,周边人尽数散尽,一个精巧的荷包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最后直挺挺落到贩子身边的桌台上,看着像是有人从人群里特意抛过去的一样。
贩子眼冒精光,一把拿过荷包,从里面拿出一把银票,点了点,足有一千两!
“小姐真是好眼光!”贩子用力一拉奴隶脖上的颈链,鲜红的血液从脖子上的裂口涌出,随后滑落,将领口再度染成深色。
“还是小姐大气,出手就是一千两!您瞧瞧,那还有个,小姐若是喜欢,我一并送给您了?”
姜扶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腰间泛痛的地方,暗暗咬牙,是谁暗算她?她还没蠢到花一千两买奴隶。
“你是哪来的!也敢和本小姐抢东西!”梁洛施早气不打一处来,又被暗戳戳地扣上小气的名号,怒火更是压不住。
茯苓见来人戴着帏帽,虽只身着一身月白衣衫,但质地细腻上乘,况且出手就是一千两,想起自家夫人的嘱托,此处毗邻京城,恐是哪家勋贵的千金,虽说老爷官拜尚书,但毕竟初来京城,根基不稳,形势尚未明晰之时,还是不要冒昧得罪人的好,忙使了个眼色,让小丫鬟去报信,上前拉住她,低声哄道:“小姐,一会就要启程了,若是耽搁了……”
梁洛施火气正上头,哪里管得到耽搁什么,她上前几步:“不过就是一千两,我出一千五百两!他,归我了!”
有人接盘,转手还能赚五百两,这不是白赚的买卖吗!
姜扶楹漾开笑意,见她伸手想抢铁链,还主动向前递了递,许是没料到她的动作,梁洛施手一划,素白的手背上霎时浮现几道红痕,因着阳光下她的肤色白的快接近透明的缘故,这红痕竟比那奴隶身上破烂遮掩着的伤痕看着更为明显,又很快渗出血珠来。
云涧见她受伤,眉目一凛,眨眼便到了梁洛施身前。
茯苓不知道这看着玉容花貌的女子明明没有表情,怎么看着这么吓人,忙拽着自家小姐退了好几步,身后的护院“唰”地齐齐围上前。
“嘶。”姜扶楹轻吸一口气,云涧回身拽下衣裙一块布料替她包扎。
“小姐说要出一千五百两可是真的?”姜扶楹毫不在意地探出头来,隔着帏帽眨了眨眼睛,好像生怕她后悔。
不想没等到梁洛施的回答,有人先不乐意了。
“是你买了我。”破破烂烂的奴隶青筋凸起的手抓住困住自己的铁链,明明一身伤痕,血流不止,却丝毫没见他有任何异色,见她看过来也不闪不躲地直盯着她,一双眼睛黑得发亮。
那是双很漂亮的眼睛,几乎一眼就能攥住人的心神。
姜扶楹手中粗粝的铁链被拉的晃动了一下,拉扯着手心,痒痒的。
妖精,姜扶楹暗骂。
“不用一千五百两,一千二百两就行了。”路边的野男人可不能乱捡,活了两世的姜扶楹深刻理解这个道理,早点出手才是正理。
“这位小姐还要不要?”她眼睛亮亮地看向梁洛施。
梁洛施被那股迅疾的凉意吓到,此刻看着护院挡在身前,才缓过神来:“自然是……”
“小妹不懂事,还望小姐海涵。”还没等她说完,一道清亮的声音由远及近打断了这场交易,虽语气平缓,却不容置疑。
来人一身玉白刻丝云纹春衫,玉冠束发,一派清贵之气,明明是温和的神色,黑眸之中却似乎经年带着疏离。
一直盯着姜扶楹的人不动声色地低了低头,天生的敏锐度让他的余光快速地捕捉到身侧之人一刹那的僵硬,尽管那只是极细微的变化。
“既然小姐不想要了,那人我就带走了。”姜扶楹变了主意,扯了扯手里的链子:“走了。”
云涧视线冷冷扫过众人,茯苓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对方突如其来的转变,被那气势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人群一下散了不少,迈进知味斋的最后一刻,只听见梁洛施讪讪喊了一声:“俭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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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回来啦!”云奚刚刚做好午饭,正端着饭走出来放到木桌上。“正好,小姐饿了吧,快来吃饭!”
云涧推开院门,等姜扶楹走进院子,就把院门一关落锁。
“那个是谁啊?怎么破破烂烂的?”云奚见云涧一脸心情不好的样子,不敢凑到旁边,小声问自家小姐。
姜扶楹夹了几片藕送到嘴里,摸了摸自己突然又有点疼的腰,摇摇头不敢说话。
云涧一脸不高兴地走到桌边,把手里的袋子放到桌上。
“芙蓉糕!”云奚惊喜地拿起来,凑到云涧身边哄她:“姐姐真好,还专门绕到平安县帮我买芙蓉糕!姐姐快尝尝,我今日做了你最爱吃的藕片,你再不吃一会就被小姐吃光了。”
姜扶楹闻言瞪起眼睛:“好你个云奚!我对你不好吗?”
“小姐好!小姐当然好!”云奚忙又跑到姜扶楹身边哄人,直到把俩人都哄高兴了,这才坐下开吃。
“你猜猜今日的芙蓉糕花了多少钱?”
云奚吃的停不下来,一口一个,得闲疑惑地问:“涨价了吗?涨了几文钱?”
云涧把最后一口饭塞进嘴里,利落起身收碗,在走进厨房前,轻飘飘落了一句:“一千两。”
“一千两!”云奚还没塞进去的芙蓉糕应声落地,不可置信地看了看云涧,又看了看自家小姐,心疼地看着粘了泥的雪白糕点。
姜扶楹眼疾手快地抢走最后一块芙蓉糕塞进嘴里,一溜烟跑回房里:“好困好困!今日太累了,我要睡他个昏天黑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