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睁开眼睛就闻到一股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一睁眼发现自己还真在医院,因为有个棕发蓝眼高鼻梁还穿着白大褂的外国女人正在低头凑近了来看我,吓得我差点刚醒就又背过气去了。”
漆黑的长发在脑后编出一截麻花辫,而后用皮筋扎起来垂在了身后,卷曲的发尾被静电吸附贴在毛衣上,正当青年的女生嚼嚼口中的食物迅速咽下去,然后继续讲述。
“我当时都要闭上眼睛重新再醒一次了,结果那个外国医生突然操着一口流利的中文说:嗨,孟喆安同学,你可终于醒了。要是你再不醒过来,麻醉医生都要引咎辞职了。”
“我靠,你们学校里的美国人讲中文都这么好?还会成语啊?那留学还要求什么雅思托福?”吴邪惊讶地瞪大了眼,刚碰到嘴唇的虾仁差点掉回了盘子。
“哦,据说是校长和几个老教授喜欢研究中国文化,所以在学院任职的人投其所好,多少都会点。”孟喆安趁着吴邪愣神的功夫出手如闪电,筷子一闪就夹走了盘子里最后一块西湖藕饼,对着吴邪谴责的视线当做无事发生。
“重点在后面,听我继续说。”孟喆安放下筷子,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那个医生问我名字、年龄、亲属朋友和发生时间最近的一件事,我按照她说的一件件回忆,然后发现我的记忆很混乱,还存在断层的情况,比如我记得一月一日到三日的事,但四日到六日发生过什么就完全没有印象了,时间越是接近现在这个时点,缺失的记忆就越多,尤其是最近三年发生了什么,我都想不起来了。”
“你失忆了?”吴邪惊叫,差点破了音。
“吴邪,你的反应怎么比我还大。”孟喆安倒了杯茶推到他面前,“来,压压惊。我还没说完。”
“你这说的什么话?我这才是正常反应好吧。”吴邪蹭的站起来,手忙脚乱地去摸对面人的头,“喆安你现在怎么样?头疼吗?我们现在去医院检查啊?对了,你爸妈他们知道吗?”
干燥温暖的手心压在了额头上,来自另一人的气息扑面接近,孟喆安的身体忽然不受控制地一僵,右手下意识握紧了筷子,以反手握刀的姿势。
筷子重得有些份量,握在手里压在手指上都难以忽视,孟喆安反应了过来,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身体突然触电般猛然一抖,筷子“啪嗒”重新掉回了桌面上。
吴邪没注意到这个声响,还在翻来覆去地看她,想细致地扒拉头发检查,却又不敢贸然动手,生怕再给对方添了一道伤。
“吴邪,冷静。吴邪,我已经好多了,现在头也不疼,不用去医院。”孟喆安按住吴邪的手,微微用力,把他拉到身边的座位前让他坐下,“你也别挥动手臂扇来扇去了,一桌菜都要被你扇凉了。”
“你怎么还顾得上吃啊?”一口气闷心里,吴邪简直要笑了。
“吴邪你不懂,你出国一趟就知道了,我恨不得带八个厨子一起留学。我做饭什么样你是知道的,但就我那水平都能业余兼职摆摊卖小吃,你猜我的胃在外面过的什么委屈日子。”孟喆安深深地吸了口气,满桌菜肴甜点的香气压回了胃底涌现出的幻痛。
“行吧行吧,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提前五天就给我打电话让我定好菜了。放心吧,这段时间我陪你全吃回来。”
“好的,感谢吴大少爷。吴大少爷热心善良,简直就是仙人在世。”孟喆安看他被转移了注意力,也配合着笑笑溜须拍马。
“你少给我来这套,从小就拿这招糊弄我。”吴邪用手指轻轻推了推她的额角。
“这次让我说完。”孟喆安说,“我还没来得及迷茫焦虑,病房里突然涌进来一大波人,什么校长导师学生代表,然后校长告诉我,前些天毕业离校途中我乘坐的大巴车发生侧翻,我头部受到了撞击,当时医生就说有可能会出现失忆的症状。”
“校长都出面了,看来事故很严重啊。不对,侧翻这种事故你怎么还说得这么平静?”吴邪皱起眉,又探身去看她额头是否有伤,“喆安,你真的没事吗?我们现在就去医院吧,我给你找最好的医生。”
“我就知道吴邪你最好最靠谱了。不过我真的没事,要不然也不能出院回国了。”孟喆安拍了拍吴邪的肩,“至于校长……听说学院是个老牌贵族学校,因为学生人少,校长有余裕了解每个学生且对他们关怀备至,学生们也非常崇拜校长。说到这,我还是没想通我怎么会选择在那个学校读研,我后来上网查了那个学院,学院和专业的知名度都不高,简直像个野鸡学校。”
“喆安,你不会是什么留学机构被骗了吧?”吴邪担忧地看她,“三年前你跟我说毕业后就回国,结果到第二年突然告诉我你还要留在美国读研,你正式读研后就跟着导师到处跑,我们的联系就断断续续的了,到现在我,知道的事也不比你多。”
孟喆安叹了口气,“应该没有被骗,那个学院确实是正规的,美国教育部可查,而且我在回国道别时,以前在芝加哥大学时教过我的教授告诉我,两个高校是联谊学院,一直有着广泛的学术交流。”
“啊差点被你带偏了。”孟喆安揉了揉额角,“然后、然后,我爸出现了。”
孟喆安的话突兀地停顿在了这里,脸上的情绪十分复杂,纠结又疑惑,像是不知道如何继续叙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