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衡摸了摸唇角,茫然。
为什么说他的嘴硬?
摸上去明明一点也不硬。
还没在关于硬不硬这个话题上纠结太久,头顶上传来了一阵噼啪声响,连绵不断。
下雨了。
月色朦胧,十万大山在水幕下碧绿空翠,惊起此起彼伏的蛙鸣。
危衡折下一片宽叶,用来遮风挡雨。
饶春白顺势钻了过去。
雨势来得急又快,不过片刻就打湿了发梢,仰起头,眼睛都像是被水洗过一样,黑白分明的。
宽叶下总共就这么点地方,两个人挨在一起,都能感受到彼此呼出的气息。
危衡绷直了肩膀,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好,如临大敌,比方才面对凶兽还要紧张。
饶春白摊开了手。
点点光芒从怀里冒出,一粒粒果实滚圆可喜。
这是他取得的地鳞果,拢共十枚,按照事先说好的分成,他三、危衡七。
饶春白一枚枚数好,递过去:“你的。”
危衡没接。
饶春白猜测:“嫌少?”
嫌少他也不会让步,出门在外,不管关系怎么样都得明算账。
该他的,一步也不会让。
危衡答非所问:“你很缺钱?”
饶春白点了点头。
危衡的语气微妙:“为了养几个师弟,这么拼命?”
饶春白不解。
怎么又扯到几个师弟头上去了。
危衡冷哼一声,闻起来有点酸:“十万大山里危机重重,他们也舍得让你过来,不怕出事吗?”
饶春白多活了一辈子,自然有保命的手段。
但对上危衡的目光,口风一转,故意道:“不是有你在?”
危衡被说得措不及防:“……我?”
饶春白笑了笑:“难道说,你想抛下我一个人不管?”
“怎么可能!”
危衡矢口否认,连带着头顶上的宽叶都晃动了一下,积蓄着的雨水哗啦流下。
他想也没想,伸手一揽,瞬间就打湿了半个背。
饶春白毫不设防,被这么一拉,直接就撞了上去。
危衡的肩膀宽阔,浑身线条流畅,这是在生死之间打磨出来的体魄,结实有力,每一块都长得十分恰当,以至于能在最短的时间里爆发出最强的杀伤力。
听起来很吓人,但实际摸上去截然相反。
……是软的。
饶春白用指尖按了按。
耳畔传来一声闷响。
“你——”危衡咬牙,毫不客气地命令,“你离我远点。”
饶春白站直,见危衡脸色阴沉,直接把遮雨的宽叶给了他,自己则远远避开,就算被雨淋得湿透,也不肯与他待在同一把伞下面。
有这么讨厌他吗?
想起上辈子危衡对他的冷言冷语,原本饶春白还在想危衡默默喜欢的人会不会是他。
现在看来……也许是他自作多情了。
摸了摸鼻尖,饶春白提醒:“地鳞果不要了?”
危衡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头发打着卷,如同海草般贴在脸颊上,更突显出深邃的眉眼。
言简意赅:“给我。”
饶春白递了过去,解释:“我赚钱,不是为了养几个师弟。”
危衡从喉间发出短暂的音节,不太相信:“嗯?”
不信也是正常的。
饶春白往日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要是别人说师弟不好,他一个字都听不得。
此时面对怀疑的目光,笑容有些尴尬:“我领会出一个道理。”
“什么?”
饶春白:“惯子如杀子。”
他任劳任怨教导底下的一串师弟们,盼着他们出人头地,不想辜负师父临死前的嘱托。
结果他把他们当师弟,他们把他当怨种。
用完了就一脚踢开,还不记得他的好。
都是惯的。
师弟们自觉就算没了他的辛苦付出,也能取得如此成就。
重来一次,倒是想看看,师弟们能不能成为昔日这般的人物。
危衡:“你不管那几个师弟了?”
饶春白微微抬起宽叶,隔着挡在面前的雨帘,看向不远处的身影:“你很关心?”
危衡否认:“没有。”
饶春白:“难道……”
危衡的心提了起来。
饶春白一顿,开玩笑道:“难道是因为你的心上人也有几个讨人厌的师弟?”
危衡闷声应下。
饶春白的目光一转:“看来我与你的心上人都有相同的烦恼。”
危衡埋着头,没接话茬。
饶春白笑道:“现在我赚钱自己花。”
危衡定定地看着,语气生硬:“我有钱。”
饶春白:“?”
危衡这样的性子,是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的。
他只会直白而简单地说:“我有钱,你要花吗?”
饶春白:“花你的钱,我们算什么关系?”
危衡支吾半天,硬邦邦地说:“……借贷关系。”
饶春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