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天底下的天才如同过江之鲫,多得数不胜数,到头来能有几个出头?
大多还是自大妄为,仗着天资一时张扬,最后落得个伤仲永的下场。
让顾长然日日练九千八百剑,剑剑都是最为普通的剑招,则是为了打实基础。
一剑了,万剑通。
纵使万丈高楼也不是凭空而来。纵使楼再高,也是无根浮萍,风一吹就倒了。
上一世他循循善诱,这一次却不想再白费口舌。
人各有命,看他能走到哪一步。
至于本命灵剑——不好意思,他没这个钱。
饶春白再也没心思听下去,反正来来回回就是这么几句。
自顾自回到磨剑山。
山门寂寥,其他师弟都尚在外,只余一株老银杏树。
树叶泛黄,落了一地。
饶春白摩挲着皱巴巴的树皮,还能在上面寻见几道刻痕。
这是师弟们一日日长高留下的痕迹。昔日师弟们争着比较的画面尤在眼前,回过神,却是物是人非。
饶春白闭眼,往事如流水,滚滚逝去不可追,独自伤神不过一场空。
唯有争渡。
平时忙于奔波无暇修炼,困于筑基多年。如今一朝重来,瓶颈松动,有突破之意。
目光清明,剑气由心而生,环绕四周。起初温吞如水,沉淀片刻,化作锐利雪亮的剑光。剑气如织,锋芒毕露,将满天落叶撕碎,纷纷扬扬如雨落下。
瓶颈消融,只待拔除经脉中的矿毒,前方又是一条宽阔大道。
灵气氤氲环绕周身,察觉到一点异样,刚领会出的剑气在不知不觉间少了一缕。
顺着踪迹寻去,看见袖中乾坤,一块平平无奇的磨剑石轻颤。
在吞吃了一缕剑气后,表面出现了裂冰般的纹路。
饶春白流露出些许讶异。
上辈子一直到身故,磨剑石都毫无动静,如同真正的石头一般。
怎么现在会出现这样的变故?
还未等他仔细查看,就听见门外传来:
“大师兄。”
“饶师兄——”
两人在山下玩的不亦乐乎,看完了花灯,有说有笑的回来。
徐宁的手中还提着一盏兔子花灯,烛光柔和,更显得眉目清丽。
顾长然没想到会见到饶春白,神情有些不自在,生怕秋后算账,追责他今日懈怠未曾练剑。
不过想起方才徐宁说的话,又理直气壮了起来。
他打好了腹稿,准备在质问时推诿,并要求不练这些苦闷简单的剑术。
却不料饶春白连眼神都不分给他半寸。
顾长然一怔,眼看着饶春白要离去,正要追上,又是一顿,被地上纵横着的剑气吸引了注意。
这剑……锐利非常。
就算是没有身临其境,对着残存着剑气,也感觉到面颊发紧,通体生寒。
就算顾长然夸大,怎么也使不出这么一剑。
这剑出自大师兄之手吗?
还没验证,就先一步否认。怎么可能,大师兄这样斤斤计较,满身铜臭味的人,怎么能有这般久经重霜,寒意森森的剑。
徐宁的话语声恰当好处的将顾长然的思绪拉回,字字关切:“饶师兄,你的伤好了?”
顾长然反应过来。
既然伤好了,那么是不是就该给他他的剑了?
到底年轻,连客气都不乐意客气,甚至连假惺惺的关切都没有,直来直往:“大师兄,我的飞剑呢?”
饶春白的脚步一顿,反问:“你,问我要你的飞剑?”
顾长然连话中的深意都听不出,理所应当地说:“不是你说了,要给我一口最好的剑,才配得上我的天生剑骨吗?”
饶春白缓缓点头:“我是这么说过。”
顾长然催促:“还不快把买飞剑的钱给我!”
饶春白正眼看去,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师弟。
顾长然被看得浑身不舒服:“……怎么了?”
饶春白笑了起来。
他不常笑,因为整个宗门的担子都压在他的身上,眉心习惯性地皱起,无时无刻不在思虑下一步该怎么走。
现在展颜一笑,明月皎皎,如同雨后青山空翠,不精致也不浓艳,只觉得洗去沉疴,万般清爽。
“我想通了。”饶春白难得温声细语,“你不是觉得练剑太苦太乏味吗?我便不逼你了,你与阿宁师弟玩儿去吧。”
“至于飞剑——既然你都不练剑了,要这东西有什么用?”
顾长然愕然,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师兄你说什么?”
“我说,”饶春白吐字清晰,“我不管你了。”
“你怎么能不管我?!”顾长然的第一反应不是反思,而是质问。
饶春白仍在笑,眼瞳冷凌凌的:“你的意思是,你既不想受我管束,觉得我严苛不怀好意,还想要我任劳任怨,给你花钱,是吗?”
顾长然都没听清,下意识地点头。
“哎。”饶春白都没生气,只是摇头,“可你也太不要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