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要扎快点扎,别磨磨唧唧。”崔在衡红着眼,一字一句催促道。
玄云点头,既然崔在衡不怕疼,她也乐意。
她也不管疼不疼了,只管快,崔在衡两手死死地抓着杂草,方才的那些不可言说的羞耻散了个干净,只剩下疼了,疼得他恨不得仰天长啸,满地打滚。
不行,无论如何都不能在这妖女面前露怯。
崔在衡当真一声不吭,若不是他全身肌肉绷紧如石,连银针都难以穿透,玄云还以为他不疼呢。
玄云叹了声,崔在衡的性子她再了解不过,本质就是个傲娇毒舌货,她不该和他计较的。
她放柔了手上的动作,温和开口道:“你知道兰邀月吗?她其实是陆太傅那位云游在外逃过一劫的孙女陆蓁,你与她相识吗?”
这句话成功转移崔在衡所有心神,他愣了下,似叹般道:“没想到她还活着。”
说完,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玄云下针的速度越发快,只崔在衡在想着事,对玄云的动作恍若未觉。
崔在衡没有回答玄云的问题,而是问道:“你为何会提起她?什么时候和她扯上关系了?”
“她是宇文蕴安排的人。不过她并非被控制,她是心甘情愿的。”
崔在衡顿了下,没有言语,未几,他道:“她和我相不相识,你又何必多此一问?”
玄云微抬了下眼,就见崔在衡斜着眼看着自己,一副看透了的表情,“孟陆相交,情义甚笃,孟家的两位少爷都定下了陆家的女君,孟家大少爷娶了陆家的表小姐,我曾听潞姑说过,你有一门亲事,陆太傅的孙辈中也就只有陆蓁一位在年龄上合适的。”
“其余的陆氏女君要么年纪太小,要么已经出嫁,还有的已经决心终生不嫁带发修行,你总不能强配一位‘志不在此’的女君吧。”
这句话也不知怎的戳到了崔在衡的痛处,他的脸顿时冷了下来,“闭嘴。”
玄云落下最后一针,呼出口气,用一根布带勒住崔在衡的左手臂,对崔在衡的话全然不在意,自顾道:“等毒血全部流入你左手手臂时,我再放血,你的毒就算解了,还有些毒素可自行排除,你这个月多吃些补血的食材,少用左手。”
崔在衡不看玄云,也不回应她。
玄云并不在意,取出厚厚一沓棉布放在崔在衡的左手侧。
方才的扎针太过耗神,她的额间都生了密密的冷汗,顾不得整理衣物,顺势就坐在地上。
崔在衡见她摇晃,似是要晕倒了,本能地伸出手,只还在半空,玄云已及时稳住了身子,崔在衡不着痕迹地将手收回。
“你此次被人算计和楚相有关吗?”
崔在衡的声音还有些发冷,只是比方才多了些温度,“应该与他无关,他要杀我也绝对不会在这里动手。更何况,近来,他对我热情得很,就差将我放在火上烤了。不过这样也好,这些想拿我当棋子的也需好生掂量一下我的分量了。”
他话锋一转,“你呢?倒是好本事,敢夹在皇帝和太尉之间,那皇帝不是吃素的,太尉更别说,那就是一头野狼。”
他的目光打量着玄云的假面,“你这跟着潞姑学的易容术倒是炉火纯青了,看不出瑕疵来,最好是叫别人永远瞧不出来。”
玄云粉白的唇弯了弯,打趣道:“难得听你夸一回人。我这脸就不用你操心了,自有法子,到是你,如今看似繁花似锦,实则要被人生吃油炸了吧。”
“你放心吧,我只要能活到楚相倒台的那天,以后就死不了了。”
崔在衡颇为自信道。
“那你也要活到楚相倒台的那天,接下来的日子怕是不好过。皇帝要拿你开刃,楚相和宇文蕴任凭局势发展,那些被你触犯利益的世家们不会轻易放过你,这次正好是被我遇到,下次就不一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日后还是多加谨慎为宜。”
“知道了。”
玄云拿出匕首,在崔在衡的手臂上划了下,霎时黑红的血液奔涌而出,如浓稠的流水淌在厚厚的棉布上。血淅淅沥沥地放了会儿,待血流干净,玄云拿出根针,如缝衣般将绽开的皮□□上,又倒上金疮药包扎好。
待事了,就见崔在衡眼睛不眨地看着那把匕首,月光下,那刀柄似乎还反射着金光,片刻,他疑惑地看向玄云,“你这匕首是怎么来的?”
玄云本不想将这匕首带来,但奈何宫中不允许携带锐器,她身边除了银针,就只有这一把匕首能用,但这匕首的来源她并不欲多说。
她收好匕首,站起,只道:“半月后拆线,寻个医师即可。”
崔在衡还要追问,玄云却已离去,轻飘飘留下一句,“那血布你自己销毁了,我先走一步。”
等他匆匆穿好衣服,还是迟了一步,在黑夜中已不见玄云的背影,看看月色,已经到了要返回的时候,只能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