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是我的父亲吗？”

李肃忽然痛苦地说道：“既然他是我的父亲，那为何他面对我时就好像是一个陌生人一般？为何临终之时他偏偏却没有单独召见我和母后！”

王深藏默然，他知道李肃心中一直都有不满，阿苍并不能说是不喜欢他的这个孩子，他只是更多地将李肃视作一个继承人，视作未来能够带领大周一统天下的帝王。

作为阿苍和那个女人的儿子，李肃的身上有着优良的血统，他理应具备身为一个帝王该有的智慧与独断，只是，这么多年了，他似乎一直深陷当年的事中，无法释怀，如果阿苍知道了李肃并没有成长为他所期待的那般，应该会很失望吧。

“果然，父亲心爱的人从来都不是母亲吗？所以他才不喜欢我。”

李肃呢喃出声，他其实早就知道了这个事实，从很早之前，就知道了，“所以我也不喜欢他，并且，我也不喜欢先生。”

这么多年来，李肃在先帝那里所无法得到的教导与关切都是从王深藏那里得到的，他一直都尊称王深藏为先生，直到现在，依旧如此。

“所以当我提出要集权之时，你表面上答应了，其实却是联手了其他人来对付我吗？” 王深藏似乎也料到了李肃会这么说，只是真的听到了，还是不禁感到有些悲凉，

“先生，我至今都记得你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李肃远远望着天源祭坛上的那道白色身影，目光变得坚定了起来，第一次觉得自己可以堂堂正正地站在他面前，“看来先生把这些教给了我，自己却是忘记了呢。”

王深藏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李肃会将自己对他说过的话原原本本地还给自己，他更没有想过这场集权之争最大的敌人不是任何人，而是他唯一的好兄弟的儿子，那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人，他打心底感到讽刺。

“我自问向来待你如亲子一般，可否问一句为什么？”

“先生可还记得当年帝父临终所托付的最后一句话？”李肃声音沉重，似夹带了一丝痛苦。

王深藏身形一震，忽然想起了什么般恍然大悟，他又怎么会不记得阿苍死前说的那最后一句话呢？当时阿苍说的是……

若嗣子可辅，辅之；如其不才，君可自取。

没想到自己从未当真的话却是被李肃真真切切地记在了心里、记到了现在，原来最终也逃不过权之一字，不过也是呢，毕竟是一朝帝王，久居宗室，又怎么可能容忍一个外姓人掌权执政？

“原来如此……我无话可说。”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王深藏的心情，天上的雨越下越大了起来。

盘坐在高高的祭坛上的王深藏，望着茫茫无尽的雨雾，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凌霄，也就是姜元祈笑靥如花地对自己所说的那句话——“阿藏，这天下好大，要跟我一起去走走吗？”。

当时阿苍正在等他，他拒绝了姜元祈的邀请，选择跟随阿苍身边辅佐他，帮助他夺权争天下，这一辅佐，便是数百年，他为大周可谓是倾尽了一生。

只是即便如此，结果也并不如他所愿。

王深藏的目光投向内宫深处，他知道那里的某个地方有着一种极其强大的气息，而那道气息的主人同样也正注视着他，那是何不止，整个大周王朝最强大的人，除了何不止之外，还有宫外的很多道视线也在关注着他所在的这座天源祭坛。

紧接着，星月阁上空忽然迸发出数道光花，那是求救的信号，他们终究还是开始动手了。

现在才是这场集权之争的真正开端。

“大周的天下姓李，不姓王！”

李肃庄严的声音传遍了整座宫城，“先生，请退位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