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侠有什么思念的人和物吗?本店都可以勾出来,而且我们的价格很公道。”
思念的人……
少东家鬼使神差地拿起毛笔,但刚笔尖在之上晕开一小团墨的时候,他心头一震。
江叔已经离开了一年多,这一年来,他四处跑,见过的风景还有人也多了,心里装了很多的人,但是江叔的脸像是深深烙在了他心底,连脸上有多少条疤他都能记得。
“老大?”
一旁的红线眨着如同星星般明亮的眼睛看他。
“你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就酝酿一下,怕自己画错了,这不浪费一张纸了吗?纸可贵了。”
少东家手腕来回摆动,很快心底那张明晃晃的脸就跃然于纸上。
没画全,只是简单的几笔。
女娘的手艺是真的好,很快,一只和自家江叔眉眼有几分相像的布偶就到了少东家手中。
抱着那半臂长的玩偶,少东家都恍惚了一瞬。
木偶布巾下是粗麻条绑的身体框架,硬邦邦的,却在塞了碎布条后变的和人的压感一样,脸上的五官是针绣的,方才在一旁盯着女娘手指穿针引线的少东家和红线两人都惊呆了——女娘的手指居然都快出了残影。
就是这布偶花了少东家积攒了大半年的铜钱。
嗐,少东家还存了些私房钱,还能接受。
晚上,少东家又溜去了竹隐居,带着那只布偶。
他这些天夜里骨头还是痛,天叔说这是正常的情况,痛说明他还在长,少东家也就忍着,他想更高一些,更强一些,这样就能更加英姿飒爽了。
春夜的竹隐居带着竹林特有的寒意,少东家搂着那只布偶,盖着自己的外衣就这样安然睡过去。
在没什么人烟的竹林里,还是乌漆麻黑的夜晚,少东家却感觉安全感十足,心大的他就这么睡了过去。
江晏在夜里回来,瞥见窗缝里的人影后,愣了一愣。
他原本只是路过,想回这里看看。
哪怕就一眼。
但他着实没想到,这孩子居然大半夜的在这里睡觉,还打开了窗户。
连日的不眠让他心头跳得很快,此时却揉杂了更多的情绪。
一支香点起,既能驱蚊,也有安神之效。
他不想让少东家看见他衣带沾血的样子,再来若是少东家见着他了,他怕是明天也离开不了。
不是少东家缠着他,而是他不忍心。
一年多不见,这孩子长得是有些快。
江晏站在床前,还系着布条护腕的手在空中比划一下。
已经到他胸口了。
长高是很好,这孩子该是很高兴,只是——
江晏的手指不知觉地朝少东家已经有了棱角的下颌探去,只是还有一寸的距离时,他盯着自己沾了血污的手指头,还是缩回来,下意识想在衣袖上擦擦。
算了,他衣服更脏。
不然他就坐在床边盯人了,不至于一直站着。
睡梦的中的少东家似是有感觉,抬手挠了挠脸,这一动作,让他怀里的布偶完完全全展示了出来。
江晏盯着那模样与自己有几分相像的布偶,忽然无声一笑。
这孩子哪来这种玩意儿。
桌上的蜡烛不知不觉又短了一大截,江晏终于动了一下自己已经僵硬的双腿,他拿起自己放在桌上的长剑与斗笠,正欲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般离开,却还是停下了脚步。
他扯下外衣,五指在还算洁净的中衫来回磨蹭去血污,而后——
粗粝的指腹在他的注视下划过了少东家的脸。
江晏这时候还不确定,自己下次还能不能回到这里。
还能不能活着回到这个家。
睡梦中的少东家瑟缩一下,但还是继续和梦中的周公下棋打架。
那支香依旧烧着,很快成了一条极其明显的纹路。
第二天的少东家起来,先是活动了一下自己的骨头,就穿好外衣抱着布偶往外走。
外衣的一角沾着些许的烟灰,只是少东家却浑然不觉。
今天去哪里好?
在院子里练了一个时辰的剑后,少东家满怀信心地朝大白鹅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