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依旧满是诡异,从客栈那地方出来的少东家继续拖着扭伤的腿,在鬼市幽暗的巷道里一瘸一拐地走着。
伤势没处理,又走了不知多长时间的路,现在好了,脚踝的伤愈发严重,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锋利的铁钉上,疼得他直抽气。
鼠面之后的嘴唇已经没什么血色,冷汗顺着他的额角滑下,在原本脏兮兮的小脸上冲出几道浅痕。
鬼市的巷道错综复杂,像是在绕来绕去,头顶的磷火灯笼投下惨绿的光,照得他的影子忽长忽短,像是泥土里有什么东西在暗处拉扯着他,想让他永远留在这里。
正当他打算烂罐子破摔,直接找路人问路时,他听到了一声叹息。
他寻声回头,看到了墙角倚着一位同他一样也是戴着鼠面的人。
那人穿着半旧灰暗的衣衫,身形枯瘦,像是一股风就能被吹倒,留意到了少东家视线的他很快就抬起了头。
“你?”
听声音是个男人。
男人朝少东家走来,后者谨慎地往后推了两步。
“看你还是个小孩吧,你怎么会进来?”
少东家没吭声。
瞥了好几眼少东家怀里钱袋子的男人见他不答话,又叹了口气,道:“你不会也是被卖进鬼市来的吧……可怜见的,我女儿也跟你差不多大……”
闻言,少东家想到了自己困在笼子时的场景,如果不是他机灵,他大概率要被卖了。
“你想不想出去?”
少东家心神一动,但借着鼠面的遮掩,还是没露出任何什么情绪,只是鼠面眼洞里的双眸依旧在紧紧地盯着男人。
这里的人实在是万分诡异,一切都要有警惕心才好。
“咳——很快到卯时了,要不要一起离开?”
男人的声音放缓,好像是真的是在礼貌地提意见。
卯时?少东家鼠面之后的表情有些松动,卯时有什么特别吗?
想事情的时候,他搭在钱袋子上的手指在无意识地搅动那处的布料,而他的这个小动作被对方敏锐地捕捉到了。
“如果不愿的话,那就打扰了。”
他说完,转身要走。
“等一下——”
在这里走了不知多久而且这几天都在这暗无天日的洞穴中华跑来跑去,急于想出去看太阳的少东家终于沉了一口气,斟酌性地开口:“你现在要回家?”
男人脚步一顿,回过头后,垂头重新看着他:“对,时间不早了,现在是卯时,我要回家陪我孩子。”
又是卯时,但少东家没有径直问他有关卯时的事情,毕竟他不能让对方知道自己什么也不知,这样太容易被骗了。
此时男人再次温声道:“你要和我一起离开吗?我可以带你离开,反正也是顺路的事情。”
“行。”
少东家点点头,只是他依旧咬牙忍着伤痛,装作身体没什么情况,跟在男人身后往河边走去。
“你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吗?”
少东家不语。
“鬼市很大吧,你要来这里做什么?”
少东家不应。
“小心脚下,我们可以沿河水旁边的第一条甬道离开。”
少东家忽然止住了脚步。
“我还有事情没处理,不想离开了,你先自行离开吧。”
“怎么了?”
男人凑近这孩子。
很快,少东家在他身上闻到了除去酒味的味道——血腥气。
霎时,少东家的双眸暗沉下来,背在身后的手摸出了方才自己在乱逛时捡到的小石子。
他的目光倾斜,落在了男人的衣袖上,幽幽绿光之下,灰色的袖子滩了一团暗色。
“怎么了?”男人重复问一遍,“我们要赶紧离开了,卯时快到了。”
少东家却往后又退了一步,柔软的指腹按在粗粝不平的石子上,他在男人的注视下,开口:“我进来的时候就从那里进来。”
“……”
男人一顿,站直了身子,鼠面之下,已然是狰狞至极的脸庞。
“那条路可是很危险的,你从那里来,倒是有些本事,识趣一点,把钱袋子给我,否则,在鬼市死个人,更何况是个小孩,不会有人在意。”
少东家晃了一下自己还算是沉甸甸的钱袋子,把男人的注意力吸引到钱袋子上后,另一只捏着那几枚石子的手瞬间发——
他手劲还没江叔狠厉,那几颗石子常理来说对戴着面具的男人没什么厉害之处,但是他那几颗石子击到了男子的几个穴位,使得这体型比他大了很多的男人瞬间如同石雕一样定在了原地。
“略……”
戴着鼠面的少东家朝他做了一个对方看不见的鬼脸,然后转身奋力往鬼市中心的方向跑去,只是跑着跑着,他渐渐地放慢了速度。
怎么起雾了?
“梆——梆——”
街上覆面的人此刻一个都不剩,连原本大开门扉此刻也紧紧合上,方才即使这里处处都透着诡异但起码还沾有几分活气,但现在这座“鬼市”死寂一片,唯有着阻挡了视线的白雾。
白雾中还有些地方点着绿色的灯笼,看起来像是一条壮硕的恶蛇正瞪着自己的双眼,虎视眈眈地盯着不知所以的少东家。
“梆——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