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事,其实不用怪罪谢知仪。
钟无刚同船家确定最近返航路线,便见自家面色差到极致的主子拽着明显虚弱不少的谢小姐往二层去,竟是看也没看同样落了水急需关切的崔小姐一眼。
这叫他如何圆得了场!
苍天,这场邀约究竟是在折磨谁?
他吗?
画舫为了叫贵客赏景方便特设只建了四周木栏与顶部遮阳华盖的二层,只是此刻大雨倾盆狂风四起,谢知仪刚被他拉扯着拽上来便被扑面而来的冷风吹了个清醒。
“谢知仪,谁给你的胆子胡乱揣测?又是谁给你的胆子叫你擅作主张?”
“大人教训的是,是知仪错了。”
卷着雨珠的狂风将垂首敛眸的少女吹得摇摇欲坠,她总算乖顺一回,却叫闻清许好似一拳打在棉花上一般发闷。
他干脆把人拉得更近,长指捏住少女尖细下巴迫使她仰脸,压低了声音逼问。
“你究竟在闹什么?若是本官没记错的话前几日吃了巴掌的是我吧。”
闻清许控住她不及自己巴掌大却冰凉的小脸,黑眸凝视着无论如何都不愿看他的少女。
谢知仪生得美,湿透的乌发衬得肌肤胜雪般光洁,瞥向别处的眼睫可怜巴巴地轻颤着,远看便觉着赏心悦目,此时离近了瞧更是叫人心中地动山摇。
美则美矣,性子却难看得紧。
谢知仪累极了,只觉脑中有团火把她烧得头痛欲裂,青年压着火气的声音忽远忽近,听得人心烦。
索性抬手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她感官仿佛都烧得退化了,如此一巴掌竟也没觉着太痛,迟钝的谢知仪疲惫抬眸却对上他错愕目光,唇角勾起抹顺从的笑。
“这样可好,闻大人?”
闻清许见她忽然抬手还以为要做什么,却不料竟是力道十乘十地给了自己一耳光,这一下便是在如此嘈杂的雨打水面声中也显得刺耳响亮,红痕几乎是肉眼可见地肿起来,他顿时心中一窒,“你!”
“大人将我带来,为的不就是让我难堪又难做么?”
在青年瞳仁发颤的注视下谢知仪软软吐出一句肺腑之言,随即再也支撑不住,身子一软便彻底朝后仰去。
坠下去吧。
坠到湖底就能见到娘亲了。
坠到湖底便再也不必被这些剪不断理不开的琐事纠缠了。
底下的钟无嘴皮子都快说干了才勉强将跨着脸的崔小姐说得有了点动容,可顶上一记响亮的巴掌声叫底下几人具是一惊。
崔姩婉罪孽感更重,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水性不算好的谢知仪会下来救她,更没想到清许哥哥会因着此事打她。
再怎样,也不该动手啊。
更何况他们非亲非故,无论奉恩侯府的谁管教都比闻清许来得理所应当。
这样的男子,真值得托付终身吗。
钟无并非不了解自家大人性子,正是因着了解得太多才知晓近来大人情绪变幻莫测皆因谢小姐而起,可,可,可主子怎会动手?
谢小姐身子弱,怎能受得大人一掌?
就连急着踩桨蹬船的几个船夫也顿了下。
这玉面郎君发起脾气来竟连女子也打。
直到脸上头回露出慌张无措的青年抱着完全失了意识的靛裙少女露面。
闻清许这才惊觉谢知仪轻得过分,好似下一瞬便要化作乌有彻底消失,少女浑身冰凉只有额间滚烫得过分。
他究竟在做什么?
应了崔姩婉邀约却又把她带出来,是,他是想叫她也尝尝被放弃的滋味,但却没料到会闹成这样。
该死。
钟无第一次见自家主子慌成这样,周身气质压抑到极致,从下船到上马车脚步更是停也不停。
将已然烧得不省人事的人紧紧裹在怀里,闻清许身前衣料被浸湿大半,他却浑然不觉,只一味用掌心去暖她怎么捂也捂不热的双手。
哪怕马车里只有他们二人,他也不敢去看少女颊边红痕。
他们之间不仅隔了三年时光,还隔了数不清的偏见与愤懑。
伏低做小的她见多了闻清许险些将过去亦有清高与孤傲的谢知仪忘了,她分明是最有骨气的那个。
是他做得太过了,纵然心中有怨也不该将人逼得这么紧。
无意识蹭上少女柔软的滚烫面颊,觉察到自己逾矩的青年动作一僵。
闻清许混乱了这么些时日的心竟破天荒地平静柔软下来,就连从她落水起便强烈得将他思绪都搅乱的失控感也消失,收起浑身尖刺的青年克制不住地弯下僵硬的脊背结结实实地同她挨到一处。
咯咯作响的关节像是最后警示。
脸贴脸的亲昵让少女发烫的吐息都被他尽数感知,闻清许卑劣地将人搂得更紧,高挺鼻尖快贴上谢知仪的。
“知仪。”
不要推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