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琳希尔德再次醒来,周围环境陌生,不知身处何方。
她刚要起身,“别动,”艾尔维拉掀帘进来,“你身上全是伤口,躺回去。”
布琳希尔德乖乖躺下,这才看到艾尔维拉一手提着一只铜壶,手臂上还搭着一条棉巾。她进来放下铜壶,用铜壶里的清水浸湿了棉巾,转身为布琳希尔德轻轻擦拭伤口。
和树人一场恶战,树人的枝条飞舞,给布琳希尔德留下许多伤口。脸上的鞭伤贯穿整张脸,伤口边缘皮肉翻卷,表面结了一层血痂,边缘处还有残留的血迹斑斑。艾尔维拉垂头,伸手一一擦去那些血迹。
“我们这是在哪儿啊?”布琳希尔德忍不住问。
艾尔维拉眼睛都不抬:“在光明教会的矮人战车上。”
布琳希尔德“哦”了一声,忍不住又想问怎么会跟光明教会走到一块,现在又是要去哪里。谁知道艾尔维拉看了她一眼,答道:“……我刚醒你就晕倒了,我带你离开精灵之森,正好碰见折返回来找你的中央教廷的修女们。现在,是要回伊斯特芬城。”
伊斯特芬城。
吐出这几个音节的时候,舌尖仿佛都尝到了伊斯特芬城的风雪,冰寒刺骨。
布琳希尔德简直怀疑自己得了什么奇怪的病,听到艾尔维拉说“回伊斯特芬城”这句话,好像触发了奇怪的开关,身体骤然放松下来,紧绷的神经也舒缓了,昏昏欲睡起来。
艾尔维拉替她擦完伤口,看见她眼皮松懈,默不作声为她掖了下身上的毛毯,收拾了东西撩开帘子出去了。
听到艾尔维拉的脚步声远去,布琳希尔德偷偷睁开眼睛,这才长舒一口气。
她怀着别样的情愫,面对艾尔维拉,再也不能单纯地将她视为“妈咪”。多年的感情掺不了假,艾尔维拉对她而言有着非比寻常的吸引力,让她不自觉地想要靠近。但是变质的感情,理智让她想要靠近又该远离,情感与理智几番拉扯之下,让她俩的相处总是隔了厚厚的隔阂,说不了几句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唯余静默。
接下来的日子布琳希尔德只能窝在战车里养伤,尽管不到三天她脸上的鞭伤就基本愈合,伤口长出了粉色的新肉。但是修女三姐妹过来探望时,总是要叽叽喳喳对她的伤口发表一些看法——
“那么长的伤口!再深一点说不定就要留疤了呢!”
“就是就是,光是听你说当时的情形我们都替你捏一把冷汗,那么危险你都要救出艾尔维拉主教,多亏爱尔芙呢!”
萨琳娜和西维亚说完,希贝儿也怯怯地跟了一句:“……如果,如果有人救了我,我就……我就以身相许……”
布琳希尔德双手捂脸,感觉没脸见人了。掀开帘子的艾尔维拉动作一顿,神色如常地进来:“让一让。”她的声音冰冷,毫无情绪起伏。
希贝儿连忙起身让开位置,艾尔维拉坐在床边,眉头微皱,拨开了布琳希尔德捂脸的手:“不要用手摸伤口。”
布琳希尔德放下手,又不敢直视艾尔维拉,只好左右乱瞟。又被艾尔维拉伸手按住,固定住头颅,不得不直视艾尔维拉,艾尔维拉却很自如:“给你上药呢,不要乱动。”
布琳希尔德只好乖乖闭眼,微微仰头方便艾尔维拉为她上药,心里却直叹气——都怪萨琳娜,西维亚和希贝儿!
据不明真相的修女三姐妹说,赛琳为了艾尔维拉拼死搏杀,艾尔维拉又背着她走出精灵之森求救,还有什么能够让冷漠的冰雪精灵与一只混血精灵抛却隔阂,同生共死呢?那必然是伟大的爱情!
布琳希尔德实在是搞不懂她们诡异的脑回路,反正她们现在认定了“一切都是光明神的旨意,都是爱情的神迹”,然后在任何场合,抓住所有所有机会,竭尽全力地撮合她和艾尔维拉。
闭着眼睛,周围的动静变得格外清晰。她听见艾尔维拉倒水洗手,双手搓洗干净后蘸取药膏轻轻涂抹在伤口上。
药膏是带着草药香味的冰凉触感,然后柔和的力道将药膏推开抹匀,布琳希尔德有点后悔拥有超级敏锐的感知能力了,因为她能清晰地感知到艾尔维拉的指腹在她伤口处来回涂抹。明知道是不含任何歧义的上药,但布琳希尔德还是因为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而脸颊升温。
心跳鼓噪,修女三姐妹的交谈声逐渐远去,布琳希尔德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艾尔维拉的那根手指上,它修长,纤细,指腹上沾着药膏,指尖温度微凉……一来一回,沿着伤口将药膏涂抹均匀。
涂完药膏了,布琳希尔德睁眼,艾尔维拉的指尖近在眼前。
不是擦完药了吗?
布琳希尔德眨眨眼,下一秒艾尔维拉的指尖按在她的眼睑上,鞭伤贯穿了她的左眼,鼻梁和右脸颊,艾尔维拉沿着伤口摩挲着那层粉红色的新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