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愿望,他不要死了,第一个不作数。
第三个愿望,他要活到春天,给乔清舟过生日。
乔清舟生在春天依旧不幸,季冬远明白没什么好抱怨的,只能期盼每个难捱的冬天都有她在身边。
花园的花开了谢谢了开,春节的时候会有很多人去湖边放风筝,那附近有很火的奶茶店,乔清舟和季冬远会一起买杯奶茶。
在等的时候,他们就抬头看天。
天跟季冬远画的一样,可以自由想象,想象爸爸妈妈的模样,想象他们会不会突然出现,对孩子们说“我回来了”这般亲昵的话。
童年的风筝还在回忆里放着,用力一拽,就把天空拽出块淤青来。
那场百花齐放的春天,是孩子终其一生所做的梦。
“花子奶奶,是你吗?”附近的孩子们长大了,春节归家,没想到多年未曾打开的院门开了,激动地推门就进。
乔清舟回神,晃晃手中的牛奶盒,季冬远捏住她的手:“要扔吗?”
“等一下,我告个别。”
季冬远失声笑道:“还跟小时候一样啊?扔个辣条袋子都依依不舍。”
“我真的舍不得嘛。”乔清舟松开牛奶盒,长舒一口气。
垃圾桶张开嘴,吞下整个童年的蝉蜕。
拉家常的事情乔清舟不擅长,刚给来看望的玩伴们搬了椅子,来串门的邻居又来了,她和季冬远一个搬椅子一个倒茶水,烧水壶时隔几年还能用,颤颤巍巍地发出怪兽的叫声。
“小乔干什么呢现在?”
“我干中药,小虎哥你呢?”
叫小虎的男人很瘦,感觉瘦猴更适合他,他一笑两排牙露出来,颇有些刁滑奸诈的气质:“跟你差不多。”
没有明说,乔清舟当他不愿告诉,便一笑了之。
“小乔长成大姑娘了,小远也是大帅哥了,有没有对象啊?”叔叔阿姨十分热心,没等两人反应过来纷纷围上去,七嘴八舌地要说媒。
乔清舟被这架势惊着了,艾花子和季冬远护住她,艾花子推辞:“家里现在这样不方便。”
她不确定乔清舟要不要告诉别人,所以艾花子没有直说两人正在恋爱,季冬远更不会主动说。
水开了,烧水壶尖锐的声响打断了众人的话,乔清舟眨眨眼,觉得这是一个绝妙的机会,立马拉过季冬远大声说:“我已经和他在交往了!”
这句话如平地惊雷,季冬远震惊地看向揽住他的人,那近在咫尺的睫毛颤抖了一下,也望向他,似是在询问是否说错了话。
“啊在交往了呀哈哈……”
叔叔阿姨露出温和善意略带调侃的笑容,季冬远脸唰地红了,乔清舟也没好到哪去,两人脸红得跟春联有的一拼。
折腾到中午,锅碗瓢盆都没刷,来不及吃午饭,三人被小虎拉到家里吃了一顿。当小虎妈知道乔清舟和季冬远在交往时,狠狠剜了一眼今年孤身一人回家的小虎。
“小乔啊,要是有合适的姑娘,也帮你小虎哥看看呢。”
乔清舟捧着鸡汤喝了满满一口:“啊好的,我留意点。”
或许是看季冬远吃的不多,小虎哥疯狂夹菜给他,很快就冒尖了,季冬远无助地举着筷子,不知吃哪个。艾花子光笑也不阻止,乔清舟则完全沉浸在鸡汤里,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然而物极必反,人太开心就会发生不好的事。
乔清舟的病来得快,烧得浑身滚烫,与下霜的夜晚相反,她像个烧旺的火炉。
屋内熏起老旧的线香,空气脆而甜润,乔清舟把半张脸缩到童年盖过的被子里,眼神虚空,发出猫咪一样细细的喘息。
季冬远凑近,听见她在说:“冬天坏。”
冬天坏,这句话似曾相识。乔清舟几乎每年冬天都屈服于北风威严,病倒无数次,她感冒会很严重,尝不出味道,对爱吃的人来说,寒假感冒简直糟糕透顶。
一听她讨厌冬天,季冬远不知联想到什么,小声劝她:“冬天不坏,冬天有奶奶爱喝的山芋粥,有你喜欢的关东煮,我们烤红薯吃,你喜欢一下冬天好不好?”
季冬远的唠叨吵醒了乔清舟,她一把摸上季冬远的脸:“叽里咕噜说什么呢?我好饿啊。”
“是谁在想喝山芋粥啊?”艾花子在收拾好的厨房做了粥,山芋是小虎妈送来的,这里的冬天家家户户都有吃不完的山芋。
太久没开的灯终于打开了,灯光蒙上细密的灰,人像盖上了透明的罩子,灰暗不清。
“奶奶?”
“哎,我喂你喝。”
“奶奶。”
“哎。”
“奶奶!”
“哎!”
见艾花子陪她闹,乔清舟咯咯笑起来,北风把烟吹得东歪西倒,屋里的人也东歪西倒。
“我挺喜欢冬天的。”
季冬远意外地抬眼:“为什么?”
“因为你出生在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