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身着一套灰色西装,那西装剪裁得很合体,勾勒出他笔挺的身材。他的模样很不错,生得一双长而明亮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扬,脸窄长而略有棱角,高高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端的是副斯文败类的模样,足以迷倒许多女生。
可唐尔嘉面对这张脸,真是很难喜欢得上来。
她暗暗叹了口气,心想:这家伙一来,怕是没法从黄一泽这儿问出什么了。
唐尔嘉的表情变化悉数落入这人的眼睛。他微微一笑,几步走到唐尔嘉的面前,语气熟稔道:“唐小姐,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是啊。唐尔嘉撇了撇嘴。我也是没想到。
楚子复看见唐尔嘉的表情,嘴角笑容不变,伸出右手道:“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黄一泽同学的代理律师,楚子复。”
唐尔嘉看着他伸出的手,盯了足足有三秒之后才好像后知后觉地伸出了手。
“哦,是楚律师啊。”她语调平平地应着,敷衍地握了一下他的手就快速收了回来。她双手抱胸,身体微微向后找了一个合适的支点,随后微抬起下巴:“楚律师今天来,是有何贵干呢?”
唐尔嘉的不友好都摆在了明面上,就连一旁的黄一泽也轻轻眯了眯眼。
楚子复并不恼,他收回手,语气温和地解释道:“黄同学的父亲很担心他,但又因为工作关系无法到场陪同,所以就委托了我来陪同他的讯问。”
说着,他环顾四周,微微皱眉:“唐警官,我的当事人是未成年人,讯问都要有监护人或者法定代理人陪同。唐警官刚才单独跟我的当事人谈话,这不符合程序吧?”
这当然不符合程序,唐尔嘉心里明白。刚才无论从黄一泽嘴里问出什么,都不能作为口供证据。
但很显然,黄一泽并不是谢婷那种吓一吓就会把话都说出来的孩子。可是,他身上也有一个相当显眼的弱点,那就是自负。当一个现成的空子摆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很难忍住不去钻一钻。
从方才短暂的交锋中,唐尔嘉看出了这一点,所以哪怕最终得到的信息不能作为证据写入案卷,她也要试一试;而黄一泽的父亲应该也是熟知儿子这一点,这才派来楚子复来封住他那可能闯祸的嘴。
可是,楚子复的出现不仅没有起到黄父预期的作用,反而成了黄一泽不受控的催化剂。
从楚子复出现开始,唐尔嘉就注意到,被打断的黄一泽面色阴沉。而当他听见楚子复是父亲派来的时候,嘴唇用力地抿住,眉宇之间也现出难以抚平的沟壑……
这都在说明,黄一泽并不希望父亲插手此事。
为什么?他觉得自己能解决这件事,父亲的插手让他丢脸?还是说,他想在父亲面前表现自己,而楚子复的出现恰恰说明了父亲对他的不信任?
种种疑问在唐尔嘉脑海里一闪而过,最终化为衔在唇间的一抹微笑。
“楚律师说的没错,”她一边和颜悦色地和道,一边拿起了自己的手机,“我这就叫一个同事过来,咱们得按章程办事。”
看见她脸上的笑容,楚子复敏锐地品出一丝不祥的意味,但又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很快,方才跑去吃饭的小民警匆匆忙忙地推门进来,在唐尔嘉的示意下在她身旁坐定。
“楚律师贵人事忙,那咱们抓紧时间,继续讯问了哦。”
唐尔嘉拿起桌上的资料,煞有介事地翻开一页:“就从黄一泽同学的家庭情况开始吧。黄一泽,请问你父母的职业是什么?”
黄一泽闻言并没有回答,只是用他那黑漆漆的眼珠盯住了唐尔嘉。一旁的楚子复皱眉观察着,最终忍不住开口道:
“唐警官,这些信息你手头上的资料都有记录,就没有必要问了吧。”
“楚律师,我现在在问黄一泽,没有在问你,请不要干扰我们的工作。”唐尔嘉冷冷地回应道。她脸上的笑意褪去,冷冰冰的目光直直地盯住黄一泽。
“我母亲是家庭主妇,”黄一泽终于张开了嘴,“父亲……父亲是企业家。”
唐尔嘉总算把目光从黄一泽身上撤了回来,她一边翻动着资料,一边喃喃自语道:“啊……原来是鲲鹏集团啊,难怪这么大的手笔,一个简简单单的讯问也要派一个律师过来。”
她抬眼瞥了黄一泽一眼,随后兀自感慨道:“富人家的少爷,就是命好啊……”
“够了!”黄一泽只觉得太阳穴的青筋一跳一跳的。他挥开楚子复试图打断他的手,用尽量平稳的语气说道:“昨天晚上是甘凯叫我去的教学楼,他是通过一个叫做‘心言’的APP给我发的消息。心言具有阅后即焚的功能,可以给社群里的任何一个人传小纸条,小纸条被阅读后30秒内就会删除。我收到的纸条署名甘凯,但我不确定发送者是否真的是甘凯。”
他一口气说完一大堆话,顿了顿,末了又补了一句:“心言最近在静中很火,你们可以跟随便哪个学生求证,都会知道我说的是实话。”
眼见着做笔录的小民警奋笔疾书地记下自己刚才说的一切,黄一泽压住心底的火气,问道:“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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