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三娘也看到了等候在前面的徐晁。
三年前的默默无闻的落魄会元,十年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盛宠不衰的权臣。
听说他最近在定陵县衙谋了一份文书的职——徐晁母子三人居住在苏府,吃穿嚼用都是自给自足。
前世庾三娘没有和徐晁面对面碰过面,离得最近的一次是在一次南下沧州的时候,船只逼近,透过船窗,见过这个立于甲板身居高位,面目普通却十分沉稳内敛有魅力的男子。
她对徐晁没有恨意,但也谈不上有好感,作为主人,这时候再避开就显得太失礼了,庾三娘侧身屈膝福礼。
两人打过招呼。
“徐公子,”庾三娘起身脚步不停地向前走,客气道:“你这是,要去草堂?”
徐晁颔首,落后她两步,庾三娘白玉般的脸庞拢在晨曦阳光中,白皙明净得几乎要发光……这些日子,庾三娘在和苏家二舅爷打擂台。
苏府内务,苏府外产,苏氏一族,县衙……她步步为营。
苏怀忠白长了十几岁,全然失去淡定。
所有人都以为她还在搜罗证据。
他却知道,那个叫吉祥的婢女正呆在定陵县衙里,手里握着一封厚厚的信笺……
徐晁的目光追随着前面的影子。
心思缜密,雷厉风行,毫无畏惧……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子——有任尔东西南北风的坚毅决然,也有天下尽在掌握的镇定从容。
徐晁看庾三娘的目光慢慢掺杂了些许异样……眼角余光朝前瞥去,他看到一双厚底丁香紫的布鞋。
徐晁步子跨大了一些,拉进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声音含着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轻柔愉悦,“家慈胃口渐佳……去药堂向玄机夫人讨下一个处方,也是想当面向玄机夫人道一声感谢。”
褚玄机替徐母调理身体,这种处方,要随着病人的身体状况的改变而改变。
庾三娘了然地点点头。
池塘里种着一小片粉荷,这时候还没有开,荷叶凑成一堆,高矮有致倒也相应得趣。
两人沉默地走着,空气中漂浮着淡漠疏离,但这种疏离反而让徐晁更加舒心——庾三娘是真实坦然的,她不喜欢他,单独面对他的时候她从不掩饰。
比那些道貌岸然,面上对他寄予厚望,背地里却败坏他名声的叔伯亲戚真实多了……徐晁目光微闪。
草堂快到的时候,徐晁忽然叫住庾三娘,沉思片刻,他作辑诚恳道:“多谢三小姐……或许对三小姐来说,这只是一个举手之劳,对徐某来说,却是天大的情分——”
徐母若在此关头有个好歹,他还要继续守孝三年,错过春闱,他又要等三年……蹉跎六年岁月,一事无成。
徐晁喃喃道,语气有些飘忽。
“徐公子,”庾三娘神色不变地打断了他,语气委婉地强调道:“救了令堂的是玄机夫人。”
朝堂之争,有舍有得……但愿你他日登高之时,能念着今日玄机夫人的这一份情。
望着庾三娘跨进堂屋的背影,徐晁的表情埋没在门框阴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