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润之正思衬着,转眼庾三娘又解决了一碗饭,陈润之更是讶异,看着庾三娘的目光,微微起了变化。
……
用完晚膳,陈润之陪着庾三娘到了制药的小院子闲逛。
屋子里捣药的声音此起彼伏。
满院子都是浓郁的草药味,庾三娘细细嗅着这熟悉的味道,随着陈润之到了院子的主屋。
主屋内,刘一手一手拿着药书,一手抓着毫笔,神叨叨地不知在嘀咕什么。
陈润之推开门进了屋,庾三娘跨步跟进来。
“哎呀!”
见庾三娘跟着进来,刘一手脸上的不愉转为狂喜,他将手中的医书和毫笔一扔,殷勤地跑到庾三娘跟前,“欸!你有空啦!哎呀,你终于有空了!”
毫笔上的墨汁溅在宣纸上,渐渐洇开,变得黑黑的几团墨渍。
“你,你,你教我怎么炮制全蝎吧!我,唉,实不相瞒,老夫试过几百次了,都没能炮制出一只全蝎。"
刘一手眼巴巴地看着庾三娘,偷空斜瞪了陈润之一眼。
你来碍什么事?
刘一手眼中的嫌弃之意如此明显。
陈润之低咳了一声,背着手兀自走到隔壁屋的草簸前,蹲着翻看半干的草药。
刘一手见他走开,忙舔着脸凑到庾三娘跟前,“你那么顺利就能炮制出全须全尾的血人参,想必一个全蝎不在话下吧,”
刘一手眼中满是期冀,“你若是能教我……”
用袖口挡着嘴,刘一手期期艾艾道:“我……我就拜你为师!”
隔壁屋里,正在翻弄草药的陈润之嘴角微翘。
能让刘一手甘愿附小做低,庾三娘本事真不小。
闻言庾三娘有些忍俊不禁,“你这话可当真?”
被她这样一问,刘一手面色就有些犹豫,随即他梗着脖子,一咬牙,眼神真挚热忱道:“当真!”
她如今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刘一手若是一点犹豫都没有,那她倒要怀疑他的诚意了。
他热切真诚的热度感染到庾三娘。
“你是神医刘一手,你是大师刘一手,”庾三娘面色微肃,“你当真愿意拜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为师?这且不是辱没你神医的名声?”
刘一手一愣,“古今大道之极,非天赋异禀者不能至。"
他脸上浮现一丝悲哀,“我刘阜志虽然有些虚名……但我本就是愚笨之人,拜能力比我高强者为师,算不得辱没!”
他才刚过不惑,看起来却比同年人苍老很多。
庾三娘知他话中之意——这些年刘一手跋山涉水,穷尽半生去追求医道,医术不进反退,他心中是有些心灰意冷。
这也是为何他对陈润之莫名亲近的原因——陈润之亦是多年跋山涉水,一无所获。
庾三娘摇摇头。
有时候太过于执着,太过于较真,反而更容易走入歧途。
上辈子是自己点拨了他,这辈子也是自己来点拨他,当他师父倒也当得。
“好。”庾三娘点头应道。
“师父!”刘一手先前见庾三娘先摇头,心里就是一凉,他以为事情要黄了。
没想到突然间峰回路转,庾三娘居然答应了!刘一手欣喜若狂,当即就要下跪磕头。
“你我师徒之间,以后都不必如此,只以忘年交情谊相交即可。”
庾三娘忙阻止了他。
刘一手汗颜。
偷眼看了一眼陈润之宽厚的背影,刘一手老脸一红,他忙道:“是是是,我都听您的。”
庾三娘点点头,转而问道:“炮制全蝎,倒也不难,你先讲讲,你之前是如何炮制的?”
刘一手一听这话,顿时满脸兴奋。
他没想到庾三娘一开口就要'传授'这样绝密的技艺,刘一手激动得难以自抑,心里隐隐觉得自己拜对了师父。
刘一手有些磕磕绊绊道:“先将全蝎放在清水中静置,等其吐出腹中污物后,用沸水将其烫死,滤出,用火滚石翻炒至干。”
还知道让其吐出腹中污物,庾三娘暗自点了点头,“你翻炒时,是否每次都会断尾?”
“对对对!"刘一手的态度越发热切,“无论弟子多么小心,总是会断尾……”
“有没有考虑过,省去翻炒这一步?”庾三娘追问。
刘一手皱着眉点点头,“回师父,徒儿考虑过。只是这样制造出来的全蝎,还未控干,就已腐烂,根本入不得药。”
庾三娘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可曾想过,为何同是‘肉',你的蝎子会腐烂,而大酒楼里用不完的肉靡却不会腐烂?”
刘一手疑惑不解。
“是盐,"庾三娘提醒道:“你有没有想过,用盐水来煮,煮过以后,再省了翻炒的那一步?”
刘一手呆住,继而屋里响起他的大笑声,“哈哈!”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刘一手双眼亮得出奇,他抖着胡子难以置信地惊叹道:“真是奇哉妙也!老夫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背对他二人蹲着的陈润之沉默良久,许久后,他转过头,见庾三娘只是安然恬静地笑着,他平稳的目光略有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