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润之不容置喙的口吻让庾三娘脸色微变。
……
庾府桂花树一阵波动,凉月剥开云层,陈润之抱着庾三娘,两人如一阵疾风,倏忽间已出了飞掠至千里之外。
耳边风声唳唳作响,庾三娘只觉得寒意从四面八方涌来,浑身一阵阵发凉。
一张大氅兜头罩来。
耳旁传来陈润之木然的声音,“本王向你保证,在这一日夜之内,庾府不会有任何不同。"
你保证不会有任何的不同……所以你就敢枉顾我的意愿,强掳了我……
身旁的一切风景皆化为虚影。
庾三娘眸夹寒冰,强压下胸中翻腾的怒气,庾三娘阖上眼——事情已成定局多想无益。
……
飞掠出几千里。
陈润之突然压低了眉眼。
他听到山崖低谷处,传来树叶急剧抖动的声音。
“抱紧!”陈润之低喝了一声。
庾三娘几乎是下意识地抱紧他。
一个旋身躲开对面射来的飞刀,陈润之大袖一卷,片片树叶在他面前流动。
庾三娘微微探头,居高临下地望着地面上此起彼伏的黑衣人群,庾三娘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显然是一队训练有素的暗杀队伍。
耳旁的胸腔微微震动,庾三娘听到陈润之冷哼了一声,只见他大袖一甩,他身旁成千上万的树叶立时化作利刃绝尘而去。
黑衣人队伍气势一阻,死士唰唰地倒了一片,庾三娘二人毫无停留地飞越而过。
庾三娘惊魂未定,身后又有一波人追了上来。
陈润之抿了抿唇,抬脚踏出两步,脚下生风,很快就把后面的人甩开。
周围宁静下来,庾三娘却觉得血腥气却越来越浓。
庾三娘屏息凝气地等待着又一波死士的扑杀。
等了许久都没有听到动静。
庾三娘心生古怪,她悄悄撩开大氅。
看见一道血迹从陈润之如玉的颈处蜿蜒流下,鲜血不断地冒出,霎时便濡湿了他交叠的衣襟。
伤到颈脉了。
伤到颈脉,这人也不当一回事……他到底是有多急?
庾三娘抿了抿唇。
她抬头,看到陈润之羽翎般的睫毛,和他黑不见底的眼睛。
……前世郭少旌性命垂危,她不顾一切割腕给他治病,那时,她心里是何想法?
不,她没有想法。
她只有一个信念,救他。
只要能救他,别说只是要她一点血,要她的肉又有何妨?
心中的不悦渐消,庾三娘低声道:“你流血了,先停下包扎一下吧。"
陈润之诧异,他以为他此番'半强迫'的行为,已经得罪了她。
没想到庾三娘还能这样柔和的语气同他说话,陈润之静若幽谭的黑眸微微波动,他道:“一点小伤,无妨。”
庾三娘叹了口气,不再多言,伸手按住了他脖颈上的止血穴道。
冰冰凉凉的纤细手指按上脖颈。
陈润之浑身一僵,身体猛地滞住,但很快他感知到庾三娘的意图。
这个女子,竟然敢触碰他的颈脉……
陈润之眸光忽明忽暗,他强忍着被人触碰的不适,暗自提高了速度。
眼见着陈润之伤口处的血流慢慢变小,之前流出的鲜血也慢慢变成暗褐色,庾三娘略松了口气。
陈润之若是流血而亡,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一路急赶,二人终于在鸡鸣之前到了王府别院。
王府别院,墙宇气势雄浑,周遭十分幽静,古树参天,风景十分优美,很适合修身养性。
“你要救活他!”陈润之停下脚步,一瞬不瞬地盯着庾三娘。
庾三娘不置可否。
两人穿过莲花池,来到内院。
庾三娘听到侧屋里,刘一手的咆哮声。
前世她用了强制手段把刘一手留下来给郭少旌治病,刚开始时,刘一手也是这样的,对她大吼大叫,完全不肯配合,后来见识了她的本事,两人关系和缓,最后达到亦师亦友的状态……
这样生机勃勃的刘一手,她有许久没有见到了,庾三娘莞尔一笑。
陈润之撇了一眼,见庾三娘还能笑出来,暗自称奇,他脚步不停,一直来到主屋寝室。
寝室的床上,躺着一位眉目如画的少年,少年身体消瘦,脸上带着些病态的白。
陈润之进屋之前他正在沉思,般般入画的秀气手指中捏着一个玉制的浑天仪。
一看到陈润之,他的双眸一亮,看到陈润之怀里娇小的庾三娘时,他温和的眸间闪过一丝错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