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的钢铁工厂里，长满青苔的角落，腥红黏腻的头发泡在水洼中，腐烂惨白的脸颊微微冒出地面，又有新的少女残破了肢体，伴着凶手兴奋快感的笑声长埋地下，她们的头一下一下撞击在破旧不堪的墙上，抖落层层墙皮.......

“好好待你妹妹，她比你懂事得多.....”

“就她了，是个好苗子。”

“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了阿四——”

“我数三二一，你可以蒙着眼睛抓到我吗？”

“生日快乐，生日快乐啊.......”

“死亡证明已经开了，确实是她。”

“不过是条贱命而已，不值一提。”

“姐姐！姐姐救我——我是小杰，我是小杰！啊——哈哈哈哈哈！”

“可是阿四.....阿四，她真的好像你啊.......”

所有的声音混在一起嘈杂不堪，哭声、笑声、少女的梦中呓语、叹息、尖利刺耳的惨笑，通通幻化为泡影，消失在某人耳边，留下火光冲天的森林和滚滚浓烟，濒临死亡的麋鹿发出阵阵嘶鸣。

“啊——！”

姬昼猛地瞪大眼睛，一个激灵终于醒来，大喘着粗气，嘴唇干裂得起皮，良久，她才狼狈地从地板上爬起来，浑身是汗，浸湿了地板，惹人打滑，她挣扎着勉强支撑起来。

是梦，都过去了，别怕，是梦......

她一遍一遍安慰自己，脚底还是止不住发软打颤，一路扶着墙，才一头栽进洗手间。

“哗————”水龙头里的冰水裹挟着气泡，她颤抖着手接了好几下，终于接到完整的一捧水，便狠狠地砸上脸，狠狠地砸进眼.......

“咳咳咳…我真的做不到...是吗？”姬昼被水呛红了眼，卫浴浑白的灯光照在她身上，通体犹如一张病态的白纸，她抬起头，哽咽着问镜子。

镜子不会给她答案，能给她答案的，只有镜子里的人。

可是连镜子里的人，此时此刻，都狼狈不堪，连擦弄流进脖子里的水的力气都没有，何谈给你答案。

凌晨3:00

姬昼的卧室非常小，但整座公寓买在很繁华的地段，是三层大公寓，因此能够置办出一个别有洞天的地方，这儿无论何时，都能听到汽车的鸣笛声，只要有声音充斥在耳朵里，只要生活不断地烦恼着姬昼，她便不会闲下来想这些让人头痛欲裂的问题。

因而这个置办出来的健身房依傍着巨大的单景落地窗，窗外灯光闪烁，楼区下很少有人走动，只有稀疏的车辆来来往往亮着或红或黄的车灯，看着很安心。

姬昼脱下了汗湿的衬衫，换上运动内衣，赤着脚推门进来拉开窗帘，少响，她站在吊顶的沙包前，戴上了拳击手套。

......

今夜已经是温璃生活在天方苑的最后一个晚上，明天一早她就必须要搬出去。

前些日子，房东突然带人来砸坏了房门，闯进屋内将她的东西尽数打乱，扔了一地，单方面撕毁合约，说是赔钱也要让她赶紧滚，埋怨着不知从哪儿招来了个瘟神，温璃回到出租屋看见满地狼藉，只是从中捡起一些打紧的玩意儿，已是习以为常。

不算奇怪，那天正是温璃收到那条‘招聘’短信的日子。

因而这些天她不得不又开始另寻安所，好在天无绝人之路，翻遍四个租房APP后，温璃租到城西一家老破小的单身公寓，租金也算合理，对得起周围并不友好的交通环境和差得出奇的地理位置。

交了押金和半年的房租后，温璃打算明天就搬过去，从此和天方苑一别两宽。

车到山前必有路，温璃常常这样想。

说实话，广奇这样的鬼地方，不太适合人类居住，相比之下，更适合蚊子安居乐业。它们四月就开始频繁出没，在一个既没有空调也没有暖气的地方，竟然四季常青，年年如此，警钟长鸣，因此温璃将六神无主牌高奢香水擦在脚踝处后，从地铺上坐起身来，放弃抵抗。

由于无法预判到下次租房扫荡发生在什么时候，或者那个疯子下次又打算怎么折磨她，于是她从收拾好的烂抽屉里抽出一袋子胶片资料，轻轻打开一个银白色的中型箱，将其平铺在箱子的最底部。

其实那算得上是一个暗格，只要不掀开箱子底部的盖子，或许这个伤痛，将渐渐被人淡忘，而那个人，在不久的将来，也会悄悄离开人世......

如果可以，她希望永远不要看懂那几张胶片。

出租屋内又潮湿又闷热，温璃将洗好的衣服挂在晾衣绳上，上面不断往下滴着水珠，充当起秒针的角色，她从书架上抽出刚买的专业资料，而后搬出一把凉椅，倚靠在窗前，希望这能让她小憩一会儿。

直到天方苑倒班的年轻人陆陆续续回来了，早点铺的大妈亮起灯开始蒸包子，温璃的困意终于像潮水般泛起涟漪，将她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