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杰帕德犹豫了一下，还是深吸了一口气，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他到底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长大的？那些假面愚者，都像你这样吗？呃，我是说，你们是不是喜欢......欺负他？伤害他？霸凌他？”可恶，杰帕德真的不想去想这件事。但没办法，他，他需要知道。

“哈哈哈，好问题。”花火眯了眯眼睛。“谁知道呢，他其实不怎么和我们待在一块儿，他喜欢在各个星球间往来奔波。雅利洛-Ⅵ已经是他待得最久的一个了。至于最后一个问题嘛......我猜答案应该是肯定的。虽然我并不倾向于用那些词来定义我们找乐子的行为。他在我们中算是最善良正直的那一批了，老好人，你懂的。而我们呢，又是一群以找乐子为生的人，哪能放过这么一个好逗的香饽饽。反正我觉得手痒的肯定不止我一个，嘻嘻。”

杰帕德看着花火那毫不愧疚反而引以为豪的神色，又愤怒又觉得恶心。如果以前有人告诉他桑博是个善良正直的人，他会难受地一天吃不下饭。但现在听到花火说的，他觉得他要一辈子吃不下饭了，因为他已经意识到这是真的，而桑博却因此被人欺负取乐。

花火喝了口不知道哪摸出来的茶，似是想到了什么，补充道：“比如，我知道的一个。很久以前，有个人把桑博在外面交的朋友——给抓到酒馆里勒死了。就为了欣赏桑博急匆匆赶到酒馆里，发现那人已经是具尸体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哇你不知道，那简直是我们那一年最大的乐子。”

花火回忆了一下那个画面，又乐了。“他又哭又骂又尖叫，声音大的简直能把大厅里所有桌椅给掀翻——我们都嘲笑他应该去领导‘悲悼伶人’，毕竟他能哭得比任何一个悲悼伶人都响亮。噢，悲悼伶人是坚定的反欢愉主义者，但是被阿哈赐予了力量，是不是很讽刺？哈哈哈。”

“当然，那人当场就被桑博揍成终身残废了。我觉得他是想把他揍死的，只可惜被那家伙的兄弟们拦下了。哎呀呀，要是真死了我们就有更大的乐子看了，可惜~”花火摇摇头，为此深表遗憾。“那之后他们就把他的面具拿走了。看得出来他们怕了，呵呵。”

“怎么了小金毛，怎么又不说话了？”花火终于肯抬起头看杰帕德。

这一看不打紧，只见杰帕德低着头眼睛紧闭，泪水正顺着脸颊淌下——这可把花火乐坏了。

她讥笑道：“你俩还真是天生一对。”

杰帕德红着眼睛，脸上满是疼痛和愤怒。“我知道我没有立场去置喙你的信仰，或是谴责你的三观。但是我说我自己，我完全感觉不到哪怕丝毫的好笑。我能看到的只是你们对生命的漠视、对感情的侮辱、对灵魂的虐杀！”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恨死了你们这群丧心病狂的疯子。”杰帕德横眉怒目道，每个字都像是在唇齿间狠狠地碾磨了上千遍。

花火不为所动。她嗤笑道：“如果我们是丧心病狂的疯子，那你就是无能狂吠的疯狗。既然这么恨我们，那就来亲手杀掉我们吧！我倒是挺期待克里珀发现他的追随者倒戈了纳努克之后的表情的～”语毕，是一串能刺穿任何生灵骨髓的狂笑。

杰帕德紧抿着嘴唇，冰蓝的眼眸中有深红的火焰蔓延，未落的泪珠蒸腾成水雾。悲愤和恨意侵染了他的每一滴血液，但却被骨肉禁锢，让它只能绝望地灼烧自身。

花火抱着臂，讥讽地斜睨着一言不发的杰帕德。她冷笑一声，站起身，道：“好了，没工夫陪你玩了小金毛，我要走了。桑博嘛，留给你了，怎么处理是你的事。”

她走上前，解开了杰帕德身上紧绕的施加了秘技的锁链。

“......等一下！”杰帕德声音沙哑。“......既然你有能力让我的伤口痊愈。我想你也有办法抹掉桑博的记忆。至少是今天的记忆......关于这几个小时的。”

“哦？”花火的声音里终于流露出了几分惊讶。她认真地打量了几眼杰帕德，好像她直到这一刻才真正认识杰帕德似的。“为什么？他现在好不容易意识到了点自己的感情。虽然还是不肯承认罢了。”

杰帕德摇摇头，认真地说：“我确实感谢你让我认识到我自己的感情。但是，用这种暴力的方法试图强行改变桑博的想法是绝对错误的。他不需要任何人来教他任何事。”杰帕德深深叹口气，看向桑博。

他接着说：“而且......鉴于你说的那件事，他会抗拒和任何人再扯上关系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他在尽力保护他身边的人和他自己。现在最不需要做的就是再用这类事刺激他，强行打破他竭力给自己筑造的城墙。你或许无法理解这种事，但我想你这种自以为是的‘教育’无疑是残忍至极的。”

“有意思的想法。但是，我是假面愚者，又不是流光忆庭的忆者。”花火思索了几秒。“不过，我确实认识一个忆者。只是要请她出马没那么简单......”

“......你需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杰帕德认真地看向花火。“我没什么乐子能给你，但是我确信即便是你们这种人，也是需要吃饭的。”

这下花火着实惊讶了。她乐了，哂笑道：“真是财大气粗啊，小少爷~好吧，既然你这么爽快，那我也不说什么了。成交，今晚我就把她带过来。加急单，价格翻倍噢~”

杰帕德点点头，松了一口气。直到这时他的脸色才稍微好了一点。他僵硬地勾起一个笑容，回道：“谢谢。那我就在这等着。”

花火开心地绕着杰帕德转了两圈：“合作愉快小少爷。如果以后有类似的业务也可以找我。不过太久远的不行噢~”

杰帕德思索了一下，说：“好的。不过我认为这种行为最好还是不要提倡，因为本质上擅自消除别人的记忆是一件违反道德的不尊重人的行为，如果不是这次情况特殊，我还是认为这项能力应当被......”

花火打断了他：“行了亲爱的，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突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说：“对了，那你要把你的记忆也一起消掉吗？可以打个折，你懂的。”

“不要。”杰帕德想都没想，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她。

“噢，真的不考虑一下嘛。”花火看起来有点失望。

杰帕德叹了口气。“虽然我得承认这段记忆和愉快毫不相干。但我需要它。”

花火了然。“哈。那我就期待你的表现了哦！贝洛伯格的小少爷~”她勾起嘴角，看向杰帕德。

然而杰帕德没有看她。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桑博的方向，而那眼中的神色是她读不懂的。

她耸耸肩，转身打开移动终端，联系那位忆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