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原闭了闭眼。“我知道了,我这就去。走吧,艾尔海森。”
艾尔海森没有异议,他一边跟着藤原走进这个奇妙的群体,一边打量四周。
或许是缺乏卫生手段,偏僻破旧的集落飘荡着一股各类气味夹杂在一起的臭味和鱼腥味。但住在这里的人对此浑然不觉,正围着他刚才远远看见的大锅。
锅里几乎看不到食物的影子,只能看见几片零星的堇瓜渣。而几个比堇瓜大不了多少的饥瘦孩子则捧着碗,他们目光呆滞,反应迟钝,对外人到来也没什么反应,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锅内,像盯着馋人的零食般盯着那些残渣。
而一边,遮掩不足的木门缝隙隐约透出内部简陋的布局。能窥见内部用来储水的木桶边,几具有些浮肿的身体躺在破布上。
他们大多鬓发灰白,皮肤皱纹横生,躺卧的姿势都颇为奇怪,可能是得了关节病,但没人照顾。只有房间里漂荡出的浓重尿骚味,提醒着外界这里还有人存活着。
没看见青壮年,应该是已经出发上工。艾尔海森见到到有不少使用过还没来得及整理的铺盖,数量和拥挤程度明显超过了眼下见到的人口。
粗略估算,这个集落应该有百来号人,规模和维摩庄有的一比。
他们走到集落间算得上最整洁的一间木屋前。修补了无数次的木屋伫立在大片破旧的棚屋后,仿佛被保护在建筑群后的王陵般,这一建筑分布结构给这栋算不上富丽堂皇的小屋增添了一丝别样的神圣感。
里面,一个妇人正抱着一个孩子。
那孩子正俯卧在母亲的怀里,五官因为不适而揪成一团,透露出一股与这个年纪的孩童不相符的衰气。他和外面的孩童一样,瘦骨如柴,个头甚至比不过艾尔海森的小腿。
唯一不同的是他的肤色,原本灰败的皮肤上现在正泛着一层异质的青。
——虽然没有任何根据,但艾尔海森觉得,那皮肤显出的青色并非因为长期饥饿,而更像是某种转变的预兆、即将变化的开端。
没由来的,一股寒意从心底涌起。
不会……不,十有八九,就是这么回事了吧。
将猜测压在心底,艾尔海森他看着藤原像是健康之家的医生般,和妇人轻声交谈着。“他这一周都有在进行‘准备’吗?”
“都喝了……一开始可能还不太习惯,但现在好多了。”
“一定要按照要求来,不然到了正式的仪式,他会撑不过去的。”
妇人痛苦的点了点头。“我和他一起喝的,能确定。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最近也开始上吐下泻,吃什么吐什么,土方子也解决不了,已经快不行了……再不举行仪式,就真的……真的……”
说到最后,女人低头掩面啜泣起来。
上吐下泻……
艾尔海森微微垂下眼。就这个卫生情况和饮食问题,食物中毒、寄生虫感染、痢疾……可能性实在太多了。
而无论答案是哪一个,对于这个缺乏物资的集落而言,都是致命的。
他看着女人那双肿的不像样的眼睛。孩子的母亲面容憔悴,脸颊瘦的不成人形,肤色明显带着营养不良的黑黄,眼神涣散无光。
生活的困境已经让这位母亲近乎麻木,而孩子的病彻底耗尽了她的心力,她的神经脆弱到随时都会崩溃的境地。
能让她至今还留有一丝理智的希望——
藤原像是有些疲惫的闭了闭眼。他轻轻的叹了口气,从妇人颤抖的手中抱过虚弱的孩子。
“拜托您了,拜托您了,只要小诚能活着……只要我儿子还能活着……”
“我知道了,我现在就举行‘仪式’。”
他走上台阶,将孩子平放在屋内高起的一块干净的空地上。那块地板和房内其他木板不同,颜色要更深一些,就仿佛长期被油水浸泡般,带着一丝异样的湿润和光滑感。
艾尔海森探头查看,但很快收到了忧心的妇人惶恐又惊惧的目光。她现在显然是对自己孩子担心的不行,生怕有一丝风吹草动会影响到他们口中的‘仪式’的成功率。
或许是看不了了——这么想着时,艾尔海森听到藤原的声音。
“艾尔海森,你留在这里——不,不如说,请你务必看完整个仪式。这也能让你更快了解我需要你帮助我们解读的内容,方便我之后向你解释。”
“你们所说的‘仪式’是什么?”艾尔海森提问道。“难道稻妻还流传有治病的神秘仪式吗?”
“……不。”
藤原转过头,俯身看向艾尔海森。
明明四周的房屋破败的没有丝毫‘圣洁’的味道,但这一瞬间,艾尔海森却莫名的有种正在‘朝圣’的错觉。
而代替神灵站在高台上被仰望的人手指握拳,阴影遮盖了他的表情。
“是‘转化’的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