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路不敢对视,稍有对视就又开始触电般的哆嗦。
傅高明把车停在吴袖逸家的好运来超市门前。
吴袖逸指着前面还亮着灯的小食摊说:“小秦叔做的肉蛋饼味道不错,买两份我们车上凑合一下?”
不说吃饭还好,一说吃饭二人的肚子同时发出咕噜噜的长鸣,如同求而不得的悲响。
刚觉得平静的二人,又绷不住了笑地滚在了一起。
傅高明把头靠在吴袖逸身上,双手扣在脸上。
吴袖逸笑地手软,感觉今天的傅高明情绪太外露了,简直不像他了,居然比她还能笑。
又好笑又好气,轻拍在傅高明的头发上命令道:“好啦,停!别笑了!你不肚子疼吗?”
忽然吴袖逸感觉到不对,她触到了一丝湿意。他颤抖的肩膀中带出一丝呜咽。
她猛地拉下傅高明的手,看不懂他是在哭还是笑,表面的快乐下面掩盖浓烈的哀伤,其中隐藏的汹涌情绪几乎要吓到吴袖逸。
二人默默对视了片刻。
傅高明专注的看着她,嗓音低沉沙哑地说道:“我总忍不住想,那天你为了我们,一个人走了那么远。从市里到镇上,从镇上到矿山,从矿山到鹤翠岭……他们说你已经回家,你很安全,晚点我会和你再见。”
吴袖逸皱眉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很快反应过来,傅高明居然是在说十五年前的事。
不由呼吸沉重了,心中长久压抑、不愿面对的某种东西似乎要破土而出。
她下意识的想制止他继续说,又像被人施了定身法一样说不出话。
傅高明仿佛陷入回忆:“那么远,那么长的路,我居然就像傻子一样坐在那里。居然只坐在那里什么都没做!”
傅高明苦笑:“至少他们有一条没撒谎,晚点我们真的再见了。”
吴袖逸瞳孔一缩,那夜那种锥心刺骨的感觉再次袭来。
“可如果你那天没能从吴桂山手中逃脱呢?我真的不敢想……”他痛苦的一抿嘴。
他又遮住眼睛:“你恨我,我也恨自己。”
“无时无刻恨不得时间倒流。”
“晚上我睡不着想见你的时候,我就顺着你走过的路走一次,我觉得你走了那么远总会留下痕迹,找到痕迹万一我能回到那一刻我就能改变。”
傅高明自嘲一笑:“很蠢是吧。可那时候我已经钻进牛角尖,全凭这丝妄念才活下来。”
“更可悲的是那条路我走了无数次,居然什么都找不到,一丝一毫都没有。仿佛那里从始至终都是空的,可能是我们缘分已尽,天意都不允许我再去打扰你。”
“我的错误或许是不可原谅的……”
“只到我找到这个……”
他摊开手让吴袖逸看,他手中是一只艳红色小发卡:“我觉得或许我该再试试。哪怕我错的离谱,哪怕你再也不原谅我,可我该补偿你。”
颇具有年代感的东西,吴袖逸一眼认出这是当年她常用的发夹,十五年前吴桂山把她骗上矿山想要杀她那夜,她们撕扯中弄丢了。
那个夜她丢了太多东西,一个发夹自然不会被她放在心上。
那夜之后,无数人听说后山有人撒过钱和黄金,还有人传说山上有吴桂山藏下的宝藏,第二天引来更多的人搜索,掘地三尺,什么东西都不会剩下。
“袖逸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你为什么还愿意相信我?愿意让我靠近你?”他哽咽的说不下去。似乎至今不敢相信,觉得自己不配得。
成年男人仿若孩子般语无伦次,凄惶的白发刺伤了吴袖逸的眼,眼前也跟着模糊了。
她哽咽到说不出安慰的话,只用力搂住傅高明,二人多年压抑的情绪洪水一般倾泻而出,毫无形象地抱头痛哭。
哭了很久,为他们这么多年的委屈。
没注意到一个男孩从她们车前路过,好奇的从敞开的车窗探进头问道:“姐,你干嘛呢?”
吴袖逸身体一僵,傅高明想抬头,吴袖逸使劲压住他不让他抬头,不顾他挣扎努力把他藏在身后。
吴袖逸坐正身体鼻音囔囔的强作镇定:“我没事,你先回家吧。”
“哦,那你后面是谁?”徐塑瞪大眼睛探头。
“没谁!作业写了吗?!就在街上乱逛,当心我告诉妈!”吴袖逸瞪眼,强端出长姐的架子以势压人。
暗处手指扣着车窗开关偷偷关窗,猝不及防上升的玻璃差点夹了徐塑的鼻子。
在车窗合上的最后一秒,徐塑平静地说道:“姐我是为你好,希望你理解。”
吴袖逸不解:“什么?”
徐塑转身跑向好运来超市狂呼:“爸!妈!你们快来!我姐搂着个白头发老头,她要和老家伙私奔了!!你们快来拦住她!妈!……”
吴袖逸惊慌失措地打开车门踉跄追住弟弟,捂他的嘴:“你给我站住!你胡说什么!?别让妈听见!”
吴袖逸身后有个女人平静问道:“怕我听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