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的久了,段明华想捞个人说说话。她没嫌小七妹嘈杂,舒雅的笑着说:“我听了要打瞌睡了。你一大家子人,我只跟你和大哥搭过腔。”
惆怅缀满眉头,打趣填满双瞳,小七妹似悲似喜说:“大哥可怜。狐大仙说你找了丈夫,他难过了四五六七天,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小七妹蒙不住段明华,段明华是知道她哥的脾性的,玩笑道:“哪家的姑娘出嫁,他都得哀嚎两嗓子。”
提起这个,小七妹来劲儿,朝上跃了半米高,指点江山的气度道:“嘿!那倒不假!几个嫂子嫁给我上头那几个哥时,大哥哥都耷拉着脸,跟新人欠他八百万似的。要是我出嫁,他得哭死。”
段明华凝视小七妹兴奋到发红的脸蛋,轻声问:“你家人不来找你?”
小七妹当即成霜打的茄子,袖子盈泪一把,苦苦楚楚道:“都怪大哥哥,他说我环球旅行了。家里人居然信了。信了!?我这身黄纸样的衣服,就是大哥哥逼迫我穿的。屁用没有,重的要死,落水浮不起来,真要我的命。”
“你也是从河里进来的吗?”
“不是。”小七妹秀慧外中,瞧出段明华打探的心思,把话说得具体了些:“我是从红庙子的一条道里钻出来的,就在小虹州的东虹。红庙子内有一条地下暗道,连着红花地广场的枯井。我想是红庙子的菩萨耐不住寂寞,锡杖掘出条透气孔。多亏大哥哥认得盛怀海,我才有此诀窍入内。”
小七妹吐出鱼刺玩,摇头感叹:“不过,藏渊真无聊啊。”
“你在河里漂着,当然无聊。藏渊有好玩的。”段明华的心尖一颤,为她在为藏渊说好话。
小七妹飞快扫了眼段明华下巴的吻痕,腼着脸说:“嗯……盛怀海建了藏渊,我听过的,他人挺好的嘛。”
段明华追着问:“你了解他?”
“不啊,我从你身上看到的。我还以为你是残花败柳,没想到你精神气不赖嘛。”
小七妹晃晃荡荡的蹭到段明华左手边,撩开厚重的裙摆蹲下,乐淘淘的拍了下段明华的肩膀。
嘴角印着淡淡的冷色,段明华垂着巧丽的下巴,说:“盛怀海对我不算尊重。”
“男人都爱色,这是他们野兽的一面。要是把他们放到人的天平上称量,自是要把这一面剔除掉。就像是比较花生的大小,要抠出来花生崽崽比。所以当一个男人完全被色占据了,他就不是人了——且杀,且杀之。盛怀海是禽兽吗?”
盛怀海当然是禽兽!
段明华几乎要脱口而出,但她遏制住了,不自然的挤出冷笑,含含糊糊道:“‘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我和盛怀海都小气,只占了个疏字。我对他的了解,只有因我讨厌他而对他的不了解。他可能很好,我不知道。”
段明华变成了不想家丑外扬的女人了。
盛怀海不再是盛怀海,他是她的附属品,他是她的夫。
她也成抬轿子的了,把家这方四四方方的小轿子,抬的稳当。
“明姐姐,既然他还是个人,你喊他来吧,把我也顺带救了。我请你吃马卡龙和松花鸡腿,好看的好吃的都有了。”小七妹喜悦的摇头脑晃,把秃毛帽子甩的要飞出去。
段明华闲散的望了望水,问:“你多大年纪?”
“十五岁。大哥哥招童工啦。”小七妹半睁着一眨眼,朝着东北方做出开枪的手势,“哔——毙死他。”
“像是五岁。”
“五岁的孩子也不可小觑。藏渊半大孩子都鬼鬼的啦。我进藏渊找你,赶上了墟期。人多,我转花了眼,上桥的时候没注意,被个黑脸的小滑头撞了河里。沉了三天了,差点没能浮起来。再让我遇到那黑小子,我一定狠狠抽他的黑屁股。”
小七妹说得咬牙切齿,一转眼,发现段明华微细的表情变化,迅疾敛了激动的神情,歪着头问:“你认识啊?”
段明华才见过那黑小子,没什么不可说的,道:“认识,他叫小吴角,不辨年龄,不辨物种,性别为……雄。”
小七妹晃着木排,鼓着双手大笑,“哈哈哈,我别是被一只成精的癞蛤蟆绊倒了,糗死了。”
“你还在上学吧?”
“上着呢,高三了,这不中秋节放假,大哥哥就压榨我来这儿。”
“中秋节了吗?”段明华痴痴呆呆的轻声问。
“看来藏渊不过中秋。”小七妹说,“我只听过鬼不过中秋,怕伤心,怕花灯太亮闪瞎了眼。”
段明华陷入山中无岁月的感叹中,缄口不言。
她对藏渊不理解。
真不理解。
小七妹更热情黏着段明华,双手成小拳头,灵活的交替着锤着她的腿,讨好的说:“明姐姐,你喊来盛怀海吧。”
段明华柔劲儿拂开她,说:“界不一定是他建的,喊他来不一定管用。”
“但他厉害呀,能破界的。他早就闻名天下了!……还是托了你家的福。”
小七妹被推开,又紧紧的靠上来。
“你家请出去了盛怀海,别家要他啊,都上赶着来抢他。抢的跟那什么似的——花魁!我和大哥哥也添了一把火。他烦不胜烦,就建造了藏渊避世。哈哈哈哈——藏渊之地基,在于你段明华。你是居功至伟的大功臣!”
小七妹挤着眼取笑,就差把段明华被困藏渊是咎由自取一行字刻在脸上了。
段明华没被小七妹所激,她像木头人一样没什么感触。他加诸给她的个人色彩太浓厚,他在灵师方面的优秀,已被衬托的暗淡。
目光流盼,段明华问:“破界有多难?”
“我先来给你试试吧。”
小七妹靠在段明华的侧边,拆下挂腰上的短剑,朝前一扔。
扔出去了有半米远,短剑猝然消失不见,但转眼,又从身后的雾障中咻的飞了回来。
小七妹扭身,握住飞来的短剑剑头,摇摆着手腕,对着天画着圆圈圈,说:“这是约有五平方米的鬼打墙之活界,无头无尾,无前无后。有水流动,适时变化,似界又不似界。是笼子!咱们就是出不去。”